常洛說道:"父皇累了,還是先歇一歇吧。"
朱翊鈞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我能歇得下嗎?都是一幫飯桶,出了事沒一個頂用的。"
這話連常洛也一塊罵了,他只得緘口不言。
朱翊鈞煩躁地翻閱著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摺,心頭彷彿有一股無名之火在噼裡啪啦亂燒。
他年輕的時候就應付不了這麼繁重的事務,現在垂垂老矣,又渾身是病,更加心力交瘁,一著急就會上火,一上火就會牙痛,一牙痛就會脾氣暴躁。
常洛屏息靜氣站立一旁,生怕呼吸的聲音大了。
"要是張居正還活著就好了!"朱翊鈞忽然喃喃自語。
常洛硬著頭皮說道:"父皇言之有理。多事之秋還是任用一批精明強幹的能臣為好。史繼偕、沈潅、黃嘉善、李汝華、黃克纘等人都是中下之才,確實難堪重任。兒臣愚見,不如準他們辭職。"
朱翊鈞沉默良久,問道:"那還有什麼人可用。"
常洛鼓足勇氣說道:"袁可立清正廉潔,鐵面無私,敢於任事,堪為首輔……"
朱翊鈞一聽到袁可立三個字就大為光火,喝道:"再沒人可用了嗎?他究竟替你撈了多少銀子?"
常洛心中暗罵了一千遍老畢登,耐住性子說道:"那就以孫承宗為首輔。"
孫承宗,字稚繩,保定府高陽縣人,祖籍河南湯陰,少年聰慧,但科舉之路一直不順。
萬曆二十七年應大同巡撫房守士之請,其到家中教授其子弟。
在大同,孫承宗一待四五年,體驗到了真實的邊塞生活,期間還幫助房守士平息了一次兵變,令房守士刮目相看。
他常勘踏沿途地形,喜歡結納豪傑,常與邊兵一起攀登關隘要塞,幾年下來,對邊情頗為通曉。
萬曆三十二年,年過四十的孫承宗終於透過會試,並在殿試中高中榜眼。
對孫承宗,朱翊鈞還是頗為認可的。
萬曆四十三年,張差梃擊太子,朱翊鈞命大學士吳道南辦理此大案。
吳道南問計於孫承宗。
孫承宗答曰:"事關東宮,不可不問;事關宮廷,不可深問;龐保、劉成而下,不可不問;龐保、劉成而上,不可深問。此事獨皇上能了,中堂密揭奏之,必定龍顏大悅。"
吳道南依計而行,朱翊鈞果然十分滿意,後來知道是孫承宗的主意,從此對他印象很深。
常洛舉薦孫承宗,使得朱翊鈞也順帶著高看他了一眼,臉上竟然有了笑意,微微點頭道:
“這個人選倒還不錯。"
這是常洛破天荒聽到的帶有肯定意味的話。
他突然就明白了。
朱翊鈞深居宮廷,一輩子都沒出過北京城。
那些一路科舉考上來京官,大多脫離實際不曉民情,天生迂闊執拗,言過其實。
所以朱翊鈞對這些人並不感冒。
而是那些經歷坎坷、見多識廣的官員,常能說出令他耳目一新的見解,反而能得他青睞。
熊廷弼就是一例,雖然為人粗魯直率,卻很對朱翊鈞的脾氣。
常洛受到了鼓勵,乘勢說道:"孫承宗為人柔軟,袁可立為人剛強。以孫承宗輔,袁可立為次輔,正可以相輔相成。
兒臣也不喜袁可立,但只是用他做事,只要他把事情做好了,他這個人討不討喜又有什麼要緊的?歷來會做事又討喜的人很少。"
朱翊鈞微微頷首,"那就這樣吧。"
這兩個人選確定下來了,常洛心下大安。
孫承宗、袁可立得到詔令都十分意外,兩人照例要到宮中謝恩。
朱翊鈞對袁可立抱著幾十年的陳見,不願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