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四十七年,遼東戰火連天,預示著明帝國己陷入重重危機之中。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本就乾旱少雨的西北大地,在這一年幾乎滴雨未下,河流乾涸,大地龜裂,草木焦枯。
到了夏秋季節,田地裡顆粒無收,飢渴難耐的老百姓爭相跑到山裡面採摘蓬草用以充飢。
這種蓬草長著狀如糠皮的粒子,味道異常苦澀,僅僅能給人飽腹的假象,毫無營養價值可言。
蓬草被吃乾淨了,飢餓的人們又開始剝吃樹皮。樹皮吃完了,就吃青葉石。這種石塊又腥又膩,吃一點點就感覺飽了,過不了幾天卻會腹脹而死。
朝廷上下都將注意力投在遼東,很少有人能夠想到,短短七八年之後,陝西將會遍地狼煙,然後很快波及山西、四川、河南、湖廣,並且最終埋葬大明王朝。
明朝的陝西地域極其廣闊,包括了今天的寧夏和甘肅,相應地,統治架構也十分複雜。
共設有四個巡撫,三座軍鎮,為了就近節制三鎮近十萬兵馬,又設了三邊總督。
陝西還有四個藩王,宗室人口數以萬計。最大的是秦王府,第一代秦王是作惡多端、臭名昭著的朱樉。
二百多年來,朱樉這一支經過十一代繁衍,人口急劇膨脹。
郡王、鎮國將軍、輔國將軍、奉國將軍、鎮國中尉、輔國中尉、奉國中尉,多如牛毛。
巍峨高大的秦王府坐落在關中平原,屋宇相連,蔚為壯觀。
秦王府內夜夜簫歌笙舞,食肥飲醇,秦王府外飢寒交迫,易子而食。
地瘠民貧的陝西,卻以一省之力供養三家軍鎮、五家藩王,地處明蒙邊境,還要時時遭受蒙古韃子的屠殺、劫掠、侵擾。
四五百萬陝西人在沉重的賦稅、徭役、兵役的壓迫之下,發出沉重的喘息聲。
不論高低貴賤,每一個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力。當漫無邊際的大旱災、大蝗災、大瘟疫來臨時,不甘做安安餓蜉等死的人們,除了憤然揭竿而起,殺王,殺官,殺富戶搶奪糧食之外,還有任何別的選擇嗎?
這是一股濤濤洪流,無人能夠阻止。
雖然把高羅李張四個殺神提溜到京師了,可是隻要導致天下大亂的土壤沒有得到改變,這點小伎倆又有個卵用?
常洛一想到陝西已經被推到了火山口上,就寢食難安。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善醫者寂寂無名。
和孫承宗、袁可立商量之後,常洛罷免了大批混吃等死陝西官員,對陝西高層來了一次大換血,任命楊鶴為三邊總督,溫體仁為陝西巡撫,洪承疇為延綏巡撫,畢自肅為甘肅巡撫,馬士英為寧夏巡撫。
這是陝西史上最強執政團隊。
楊鶴遠沒有他的兒子楊嗣昌出名,但他是一個很有見識的人。
歷史上,他最早嗅到了陝西的危機,力主傾全國之力賑濟陝西,在陝西農民大起義爆發之後,主張招撫的楊鶴被任命為陝西三邊總督。
楊鶴招降了大批義軍領袖,但朝廷拿不出錢糧來,義軍降而復叛。
楊鶴被處死,主張鐵血圍剿一殺到底一個不留的洪承疇繼任陝西三邊總督。
在洪承疇的雷霆暴擊之下,陝西倒是得到了片刻安寧。但農民軍是有腿的,他們跑到了山西、四川、河南、湖廣,掀起了更大更廣的風浪。
………
微風起於青苹之末,只有防患於未然才有可能躲過這三百年一遇的彌天大禍。
萬曆四十八年四月二十九日,四名封疆大吏同一天啟程赴任。
同時,常洛命戶部發銀七十萬兩,賑濟陝西旱災,同時指示四巡撫,旱災之後常有蝗災、瘟疫,到任之後要傾盡全力發動民眾做好抗旱防蝗防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