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清一路追蹤至山腳,便徹底尋不到白玉薔蹤跡,他只能確定蘇令瑜是被白玉薔帶進了這片山林裡,卻不知道是翻過了山還是朝哪裡去了。
日頭已過正午,開始西移。慧清在山腳下想了片刻,他不習慣於發號施令,也不經常跟人商量,許多事第一時間想的是自己解決,他就這麼在山腳下一個人琢磨起來。琢磨的結果是:這附近或許有黑市的據點。
他雖然不清楚白玉薔的想法,但卻懂武功。輕功全靠一口氣吊著,白玉薔那功夫再厲害,人體也是有極限的,從車隊到此處,他粗略估計有五里之遙,他一個練硬功的都有些氣力不濟,白玉薔將如此高超的輕功身法施展到這個速度,那到這裡為止縱使還沒精疲力竭,也該接不上氣了。
應該停下了。
但把蘇令瑜弄到這深山老林裡來幹什麼?慧清只能想到,那些神出鬼沒的黑市之人或許在這裡也有個隱秘的據點,白玉薔把蘇令瑜擄來,或許是為了動以私刑。
即便真是如此,慧清也仍舊想不通白玉薔的用意,但他沉思半晌,認為如果此時回去通知車隊其他人,固然保險,但一來一回便耗費許多時間,蘇令瑜的處境會很危險。那不如先自己去找一找,或許能及時把蘇令瑜撈出來。
想到此處,他雖然知道此法有許多不妥之處,但兩廂權宜,仍舊義無反顧地一頭扎進了山林裡,找。
白玉薔的輕功已到踏雪無痕的地步,即便現在滿山覆雪,慧清都未必可以尋到清晰完整的蹤跡,更不消說是這不上不下的秋末,山間仍舊密被草植,雖不繁盛,色彩卻比之春夏更加斑駁,要在這樣一片山林裡找白玉薔留下的蹤跡,簡直痴人說夢。好在慧清記得最後看見白玉薔背影時她前掠的方向,可以連蒙帶猜地判斷個大概。
如果蘇令瑜就傻待在原地不動的話,說不定過一會兒還真能給他找著。
只可惜蘇令瑜不傻啊。再不走,狼來了。
她被撂下那會兒,對著白玉薔離開的方向滿臉晦氣地破口大罵,罵夠了來勁了,就開始自尋生路。
慧清往這個方向來時,她剛離開沒多久。兩個人可說是擦肩而過。
兇險是兇險,好在蘇令瑜不是頭一回走在深山裡了。她剛逃出來那一陣,曾經翻過長安附近的一座荒山。跟這座山比起來,那只是個小山崗,但卻比龍潭虎穴還駭人幾分。
蘇令瑜至今都還記得它的名字。
投石崗。
光是想起這三個字,她腦仁子就疼了一疼。
長安附近山林也是素有狼群的,她那時候無數可去,勉強在投石崗縮了幾天,雖想方設法不曾給狼叼走,卻也快要撐不住了——不吃飯,真的不行。
躲到第三天上,蘇令瑜不得已開始考慮向鄉鄰求助。她在方向的選擇上琢磨了一下。往靠近長安城的那一邊去,雖然有燈下黑的可能,但認識她的人說不定也多,她還是決定不要冒這個險,選擇了背對長安城的方向下山尋找鄉民。
她運氣看似還不錯,一下山便看到一處農戶的茅房。燈費燭貴,這家人入夜了也並不點燈,若不是透過矮籬能看見狹小院落中生活的痕跡,蘇令瑜都無法分辨裡頭究竟有沒有住人。
“有人嗎?”
她才試著叫了這麼一聲,立刻就有人開門出來,黑乎乎一團也看不清面容。直等對方走到近前,才能分辨出是個頭髮蓬亂、身材矮小的男人,背脊有些佝僂,像是上了年紀。屋裡一個婦人隔牆問道:“是誰啊?”
男人看了蘇令瑜一眼,回頭大聲朝著屋內答道:“過路人!”
只這聲音聽起來又並不蒼老了,只是較為嘶啞乾癟,像是身體不太好的青壯年男子。
這二人說話皆帶有濃重的鄉音,蘇令瑜覺得這不像長安本土人士的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