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萬籟俱寂,進忠才匆匆趕回慶華臺。
慶華臺仿若被靜謐的夜色包裹,一片死寂,悄然無聲。
只因太后素愛安寧,厭惡喧囂,平日裡除了例行的灑掃,無人敢輕易攪擾她的清淨之地。
進忠踏入寢殿,腳步輕盈,抬眸間,目光急切地搜尋著嬿婉的身影。
只見她靜坐在鏡子前,如墨的長髮披散而下,其間銀絲閃爍,平日裡那副雍容威嚴、令人敬畏的妝容已卸去,此刻的她,眉眼柔和,盡顯溫婉。
見進忠歸來,嬿婉朱唇輕勾,漾起一抹淺笑,輕聲道:“回來了。”
“是,奴才回來了,都怪奴才不好,讓主兒久等了。”
進忠抬腳上前,抬手輕柔地接過嬿婉手中的玉梳,指尖緩緩插入她的髮間,動作嫻熟,一下又一下,耐心地梳理著她的長髮。
“不晚,不晚,你回來得正是時候。”
嬿婉喃喃低語,話落,也不顧進忠手中的動作,身子一歪,輕輕倚靠在他身上。
嗅著他身上那股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氣息,嬿婉緊繃的心神這才徹底鬆弛下來,她伸手環抱住進忠的腰,雙臂緊緊纏繞,仿若生怕他一個不留神,就會從自己身邊消失不見。
進忠的手微微一頓,嘴角噙著一抹寵溺的笑意,輕聲打趣道。
“奴才這兒還沒給主兒梳好頭呢,主兒要是想摟,好歹也得等奴才片刻。”
嬿婉這般小兒女情態甚是少見,進忠的嗓音不自覺地放得極柔,仿若生怕驚擾了這片刻的溫馨。
“不管,你不過才出去半日,我卻感覺像是熬過了許久一般。這難道就是世人常說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嬿婉微微仰頭,眼眸中滿是眷戀,話語間帶著一絲嬌嗔。
“興許真是如此,奴才與主兒分離,同樣覺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進忠柔聲應和著,終究還是順著她的心意,緩緩放下手中的玉梳,抬手輕輕將她整個摟入懷中。
嬿婉的髮絲柔順絲滑,如上等的綢緞。
進忠的手掌緩緩撫過,一下又一下,帶著無盡的眷戀。
他微微垂眸,凝視著嬿婉的臉龐,目光中滿是深情,只覺得怎麼瞧都瞧不夠。
這一眼又一眼,看在眼裡,疼在心上,自己讓主兒如此牽腸掛肚,讓他又怎能狠下心,安心離去呢?
進忠在心中嘆息著,面上卻絲毫不顯露。
兩人相擁間,嬿婉的手不經意觸碰到進忠垂在後腰的辮子,今日他忙忙碌碌,原本平日裡梳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的髮絲,此刻竟有些凌亂鬆散。
嬿婉見狀,當即起身,不容分說地將進忠按坐在自己剛剛坐過的鏡子前。
她抬手輕輕摘掉他的帽子,那動作輕盈又果斷。
進忠回來得匆忙,腦門上還掛著些許汗珠,嬿婉瞧見,便自然而然地抬手,用手帕溫柔地為他拭去。
驟然被安置在嬿婉的位置上,進忠頓時有些侷促不安,他微微側身,面露猶豫之色,囁嚅道。
“主兒,這……不合規矩。”
“規矩?”
嬿婉手中拿著梳子,繞到他身後,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淺笑,眼中透著幾分嗔怪。
“你這人,平日裡再不合規矩的事兒都做了,眼下還怕這一星半點的?”
說著,她將進忠束髮的綢帶輕巧取下,又慢慢把辮子打散,手指穿梭在他的髮間,動作輕柔舒緩,仔仔細細地為他梳理著長髮。
兩人年歲相近,可進忠的白髮卻格外扎眼,在昏黃燭光的映照下,銀絲縷縷,比嬿婉多出許多。
看著那一頭白髮,嬿婉的眼眶不知不覺泛起了紅潮,聲音略帶哽咽,喃喃低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