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張懷仁,”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說道,“不過卻是放棄了夢想,選擇偏安一隅,最終落得個這種下場的張懷仁。”
他慢條斯理地洗了洗手,臉上露出了嘲諷之色。
沒錯,這個世界的張懷仁,在人生的岔路口選擇了更穩妥的那條路,高中畢業就入職煤礦,然後娶了煤礦老闆的女兒,還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女孩,可謂一時間風光無比,登上了人生的巔峰。
然後呢?
然後煤礦日漸採空,為了挖掘更深層的礦藏,岳父不顧張懷仁的勸阻,在安全措施不達標的情況下安排工人下井挖礦,不久之後一場震驚全國的礦難發生,一百多名工人被埋在地底,生機斷絕。
而岳父也鋃鐺入獄,所有的財產都賠了出去,張懷仁因為有阻攔的舉措反而逃過一劫,但最終也搭上了大部分財產,只剩下一套鎮上的房產。
後來,煤礦被國家接收,張懷仁只得到了保安的工作,他開始變得鬱鬱寡歡,一身稜角也早已磨平,直到煤炭資源完全枯竭,煤礦廢棄,他仍然拿著那一千多的工資,枯守在那裡,漸漸地成了整個煤礦唯一一個工作人員。
隨意用毛巾擦了擦臉,張懷仁準備去做飯,然而剛走出衛生間,女兒就突然從自己的房間衝了出來。
“爸!”她興奮歡呼道:“爸!我中獎了!”
“你看!我抽中了曲洋的演唱會門票!這可是免費的啊!還是席位!”說著她將手機舉到了張懷仁的面前,“我們全班同學都答題了,就我和梅子抽中!太好了,後天我們倆要一起去滬市看演唱會!”
“不準去。”
“梅子的媽媽說送我們去,爸爸你就讓我去吧……反正一分門票錢不用花,這門票網上可是炒到了5萬塊了!而且抽獎抽到的不可以買賣!不去就浪費了!”兒女央求道。
“我說了,不準去!”原本溫柔的父親突然嚴肅起來,他猛地抄過女兒手裡的手機砸到地上,手機瞬間被摔得四分五裂。
女兒被嚇了一大跳,她不可置信地盯著父親那冰冷的面龐。
“為什麼?”她的嗓音變得顫抖,“為什麼不讓我去?”
“沒有為什麼,我說不準去就不準去!”男人盯著女孩,那雙漆黑的眸子裡湧動著怒氣。
在父親的注視之下,她不由得後退了幾步,在這一刻,她突然覺得眼前的父親如此陌生。
女孩模模糊糊想起來,自己六歲那年母親就瘋了,她時而清醒時而錯亂,發病時總說爸爸不見了,留在家裡的這個是魔鬼,是殺了爸爸的兇手……
在那遙遠而模糊的記憶裡,父親的臉上總是帶著笑意,他那鏡片下的眼睛柔和而溫暖,即使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也從不會和自己說一句重話。
而眼前的這雙眸子,那眼底深處似乎充斥著某種可怖的冷酷,讓女孩後背發涼。
“……不,你不是我爸爸……”女孩顫顫巍巍地說道,“媽媽說的對,你不是我爸爸!”
說著她便拿起書包,猛地從家門衝了出去。
看著女兒逃走的背影,張懷仁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他深深吸了口氣,重重地捏了捏眉心。
他不明白,他養了女孩八年,把她從小小的糰子養成14歲的少女,他真心實意地對她們母女倆,為何卻怎麼也比不上那個“張懷仁”?!
不過,一切都無所謂了……
他低頭看向地上碎裂的粉色手機,那佈滿裂痕的螢幕上還閃現著031的帥氣面孔。
人類的末日即將來臨,未來,是屬於新人類的。自己會給予阿玲和女兒進入新世界的機會,那時她們將會虔誠跪謝自己的垂憐,全身心地歸屬於自己。
……
三天後,遙遠的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