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次日,河西軍起營開拔,北退的路上與西寧軍換防,一直撤到念青唐古拉山以北的前青唐王庭——那曲,從這裡往北去已經劃給河西道了:晉陽公主的奏章一到長安,門下的諭旨下來了。那曲當然也由河西軍駐防了,蕭昡將之議名為“曲州”,報朝廷批覆。
靜南軍沒有再撤回靜州,而是駐守那曲,靜南軍的大營也將由靜州移往那曲——以後是曲州了——畢竟吐蕃雖定,但要徹底平定還需要三五七年時間,因為並不是所有的部族都被青唐王召集到那曲了,這些遊離在高原上的遊牧部落將是靜南軍今後平伏的物件。再者,要想將吐蕃徹底納入大唐,疆土歸入只是第一步,重要的是人心歸化。當年大唐打下橫在唐蕃之間的吐谷渾王國並使其歸化,花費了三五十年之功,經過了一兩代人的新生才成事;要使吐蕃人如吐谷渾一樣視自己為大唐一員,至少也得花費三五十年時間——這段期間,都需要正式軍隊駐防的,而不是僅設折衝府維持治安。所以,原駐唐蕃邊境的靜南軍將在很長時間內,駐守在這個羌塘草原上的河西新州。
但是,蕭琰沒有隨靜南軍駐守曲州。
在大軍北撤至納木措安營時,她被父親叫去都督中軍帳,父女倆有過一次深談。
這也是父女倆從邏些城那次後的第一次見面。
蕭琰入帳行了個鄭重的叩首禮,道:“孩兒見過阿父。”
這是她第一次叫蕭昡為“阿父”,以前都是疏離的叫聲“父親”。
“好!”蕭昡很高興,但見她身姿挺拔,目光和聲音都清澈明朗,心中完全放心了,知道女兒已經從打擊中完全恢復過來,他不由綻出笑容,起身繞出几案,伸手握住她臂膀將她扶起,寬大修長的手掌在她肩上一拍,微笑看著她澄澈的眼睛,道:“阿琰,和阿父一起回賀州吧。”聲音和目光都很柔和。
蕭琰微有驚訝,卻也笑起來,她正有這個想法。
如今吐蕃之地已歸入大唐,她留在靜南軍便沒有了太大的前途,無非是熬資歷年功等著上升,但這可不是她的路。
“是,阿父,孩兒也這麼想。”她笑著點頭,又道,“好久沒見祖母和母親了,孩兒也很想念。”
她說的“母親”是指安平公主。
她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後,對親生母親長樂嘉慶公主的感情很複雜,但總的來講還是屬於“陌生人”,並沒有湧出那種對生母的孺慕感情,這是因為她對“商清”的感情太深,心裡仍然認為“商清”才是自己的母親,對於生母沒有什麼渴盼。但她對安平公主卻湧出很親切的感情,回想起這位公主姨母待她的點點滴滴,擁住她說“十七我是你最親的人”,她心裡生出暖意。她以前喜歡安平公主,如今沒有了“不能喜歡嫡母背叛母親”和“安平公主是嫡母”這種糾結的情感和尷尬的身份,她對安平公主的喜歡變得更純摯了。
她與祖母長寧長公主雖然沒有見過幾次,但祖母那種清淡自靜的氣質讓她很有好感,而且僅有的幾次見面祖母看她的目光都是溫和的,雖然每次只寥寥幾句,但蕭琰能感覺出她淡漠臉色下的親切——以前她不明白,現在她明白了:因為她和祖母有一樣的血統,所以祖母才會在第一次見面時給了她只有公主所出的蕭氏嫡子才有的龍鳳玉佩。
如今知道了自己身上流著和這兩位本喜歡的親人一樣的血脈,蕭琰便自然而然的生出了那種血緣親情,只覺比以前更親近,一想到要回去見她們,臉上便露出了笑容。
蕭昡見她這笑容忽然有些嫉妒了,哼對阿父都沒這麼好,扯出個笑容道:“你祖母和母親見到你平安歸回定然高興。”
蕭琰察覺到父親吃味了,不由得一笑,伸手抱住父親,頭埋在他的胸前,說道:“對不起,阿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