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猗的住處已經移到了丹道弟子住的東內進,她住在元合庭,是一座三進帶後花園的闊宅大院,三面竹林婆娑,對門的一面草地如茵,間種著幾十株桃李,三色石子鋪平的路徑從樹間穿過,迤邐至大門白石階前。
蕭琰在門階前立了立,眸中有著異色,見松音側身讓在一邊請她入內,徐吸了口氣,緩步上階,跨過門檻是一面影壁,翠峰日出雲蒸霞蔚,她無心細看這珍罕的天然石紋影壁,繞過影壁,見眼前一闊。
庭院十分軒闊,空氣有著殘留的藥材味道,三尺見方的青磚地面乾淨無塵,約摸是白日才在這闊院中曬了藥材,蕭琰的眸光一下落在院中東北角。
那裡栽著一棵銀杏樹,一枚枚小扇般的葉子碧綠如玉,立在樹下的人一身淺碧人亦如玉,只是那大袖寬衫在夜風下襬蕩,益發顯得衣內空蕩,人清瘦。
蕭琰驀地頓住了腳步。
想起霍倚樓信中的一句:“直道相思銷魂,人比黃花瘦。”
她對藏真單思不得,人比秋日黃菊瘦。
那麼姊姊……
蕭琰但覺心口一滯,又緩吸了口氣,才叫了聲“姊姊”,步伐微沉的走上前去。
沈清猗一笑,輕聲道:“阿琰。”手伸出去。
那手修長,卻極瘦,白皙細薄的面板下青色的血管如兀起的河流,指節也分明清瘦,如竹節般突出。
蕭琰心中又酸又澀還有微微的痛,沉穩的腳步也持不住,快步上前將她手握住,想輕責一聲說“姊姊你又瘦了”,卻在她那雙眼睛的凝視下梗住。
少年時,她的眼睛看著她清冽中帶著柔和。
後來不知何時起,那雙眼睛看著她依然柔和,卻多了她看不清的幽深,如同光照不進的深潭。
現在,她的眼睛看著她,溫柔又清冽,深潭雖深,卻清澈見底,在這暮色四起的天光下,她也能清晰看見,那清澈見底的潭中,是醇冽的情意。
蕭琰無法裝作看不見,也無法自欺欺人說看不懂,只覺心如絞股繩般扭了起來,五味雜陳,痛澀酸苦麻種種滋味都有,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獨繭抽絲,人比黃花瘦”的沈清猗。
突起的指骨硌在她掌心中,蕭琰沉默著,不知說什麼好,那句“你又瘦了”再也說不出口——難道她現在還會不明白沈清猗是為何而瘦、因誰而瘦嗎?她怎能說出這樣輕責的話,卻也猶豫著不敢表現心疼,唯恐使她陷入得更深。
夜風吹動著,氣氛卻凝滯。
兩目相對,靜默仿似很久,其實只是短短的一會。
沈清猗一笑,打破了沉滯的氣氛,清冽卻帶了柔軟的聲音說道:“你走了遠路,先沐浴換身衣裳,咱們再說話吧。”
“好。”蕭琰有種如聞大赦的感覺,心裡鬆了口氣,這會兒她是腦子僵硬,心亂如麻,至少有個時間讓她緩衝一下,理一理。
沈清猗拉著她往裡面去。
過了第二進庭到了沈清猗住的第三進庭,白蘇赤芍菘藍三位熟悉的侍女已經都立在廊上,見到主子和另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齊齊垂首福禮,稱道:“見過十七女君。”蕭琰見到三人便想起承和院的美好時光,不由微笑道“好久不見你們了”,聲音清朗柔和,又帶了女子清麗的聲線。三位侍女不由微微抬頭,見到深刻在印象中的潘安宋玉之貌的美少年變成了風華綻放的絕色女君,表情都瞬間空白,儘管心理已經有準備,但乍然見到還是驚呆驚豔至失魂。
沈清猗寒冽眸子一掃,三侍女都回過神來,將人迎入浴房內。
浴房有兩個淋浴隔間,還有一個白石鋪成的小浴池子,池裡的水已經燒燙,屏風後衣櫃上一應衣衫鞋襪也已備好了,蕭琰入了浴房,看著準備齊全的衣物恍然有種回到少年時的感覺,在承和院中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