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傷心的,可你怎麼能不告訴我……我原以為你父親會給你尋覓一個如意郎君,現今想來,竟是我太蠢了。”
“你父親將你送進宮原是不得不為,倘若有一日玉家……就算你已出嫁,你夫家也未必不會心存芥蒂、未必能護住你,可若在宮中全然不知外事,稀裡糊塗,總是能活下來的……”
他顛二倒四、失魂落魄地說著,隨雲卻在這一刻忽然明白了他說這些的意思。
她看著面前這張臉,想起初見他的那一天,汴都有太多意氣風發的少年人,她卻對他柳樹下的一滴眼淚念念不忘。那些連她自己都不知生於何處的情感,大抵就是對那滴眼淚中柔軟情愫的心動。
可他們之間的傾慕就如同春日的柳絮,淡淡的、捉摸不定的,一陣柔風就能吹得四散,沒有刻骨銘心,沒有痛心疾首。若她那日沒有昏了頭,跑去問“你可傾慕我”,連一絲痕跡都不會有。
在蘇時予心中,她隨隨便便就能尋到比他更好的如意郎君。
而在隨雲心中,蘇時予也不是非她不可。
那一夜她莫名其妙的懇求,這一日他失魂落魄的解釋,連爭取都算不得。
隨雲心中想著,蘇時予知曉落薇的一切,更清楚玉氏的兇險和皇家的危機四伏,她嫁了宋瀾,才有了他今日的失態。
如果她真的如他所願,成為了尋常人家的妻子,那些連他自己都不一定能覺察到的東西,也早就隨之死去了。
他們背後是各自的家族、利益和親人,這一丁點微不足道的好感、不知來處的“喜歡”,什麼都支撐不得,只能無疾而終。
頃刻之間,隨雲腦中過了千百個念頭,她有些自嘲地苦笑了一聲,蘇時予則垂著頭,將手中的香囊遞了過來。
藍色的小野花早已隨著歲月被風乾,變得薄而易碎,香囊中還有幾片桃花的花瓣,不知是不是他特意擱了香料,溢位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氣。
“自古以來,女子的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我這樣直白的實在是少。”過了好一會兒,隨雲才揉了揉眼睛,儘量用一種輕快的口氣道,“那我再問你一遍罷,倘若你我沒有生在這裡,不需為了旁人而活,你會不會……”
“會。”
他毫不猶豫地一口答道,目光從她的手指掠過,猶豫了許久,到底也沒有伸出手去握
() 住她:“今日我來見你,是我循規蹈矩了二十年來做過最大膽的事情,但是這些話,我一定要告訴你。”
他說到這裡,便不再繼續往下說了。
隨雲攥著那個香囊,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出嫁以來,這竟是第一件讓她真心開懷的事情。
隔著轎簾,駕車的人忽然長長地“籲”了一聲:“公子,似乎有馬車跟上來了。”
“想必是我爹爹,”隨雲回頭看了一眼,紅著眼睛道,“停車。”
駕車人有些遲疑,雖然拽緊了手中的韁繩,卻沒有依她所言停車,直到蘇時予低低地道:“停下罷。”
玉隨雲一手撥開轎簾,彎著腰,正預備出去,卻感覺他在身後抓住了她的一片裙襬。
手指戀戀不捨地摩挲兩下——只是裙襬,大抵便是他們最親密的接觸了。
蘇時予顫聲道:“隨雲,你要好好活著。”
“嗯,”隨雲忍著眼睛中的酸澀,輕輕地回答,“你也是。”
她將那個香囊藏入袖中,徑自下車,沒有回頭。
倘若她知曉那尋常的相遇便是他們見的最後一次面,總該回頭看一眼的。
……
常照向宋瀾告密之後,醫官將孩子小心地抱了出去。
昏暗的宮殿中只剩下隨雲和宋瀾兩個人,宋瀾從黃金鏤刻的龍椅上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