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依舊不敢上前,甚至退出了公主府的小園,葉亭宴提起酒壺來倒了一杯,淡淡道:“鴆鳥難尋,如今不過是借個名字罷了。”
宋枝雨挑眉,唇角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真的麼,我卻是不信的。”
葉亭宴倒完了酒,握在手中不肯遞給她,猶豫良久,終於開口,緩緩道:“寧樂,我問你一句,倘若宋瀾沒有以你的母親為要挾,你還會寫那首《哀金天》嗎?”
他口中喚的是“寧樂”,又坦蕩地直呼“宋瀾”,一時叫宋枝雨怔了一怔:“你說什麼?”
葉亭宴把玩著手中的鎏金酒杯,沒有抬眼:“知趣知趣——你母親加封太妃時,號不就是‘知安’麼?你雖爭強好勝了些,卻不愛管那些閒雜之事,我再問你一遍,若他沒有以你母親為逼迫,你還會寫那首詩嗎?”
“這幾年,你閉門不出,連皇后親自下帖的荷花小宴都辭去,其實不是你不願,而是他變相的軟禁罷?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們這樣不放心你,當年為什麼會叫你知道,你既生悔意,又何必死不承認?”
他一口氣將這話問完了,卻半晌沒有聽到答覆,不由抬頭,卻詫異地發現宋枝雨已然滿口是血,吐得那斑駁琴上汙穢一片。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沒有遞出去的酒杯,終於想清楚了方才那不肯離去的內侍的來意。
他是為她來送毒的!
宋枝雨懼怕皇室的“鴆酒”,故而遣自己的內侍送來了一枚不叫她那麼痛苦的毒藥,在她說完“我卻不信”的時候,便將它咬破,毒性已發。
他終於變色,匆匆上前去,扶住她的肩膀,沉聲喚道:“寧樂!”
宋枝雨死死抓著他的手,好不容易才緩了一口氣,不可置信地道:“你是……你是誰?皇、皇兄?”
葉亭宴伸手捏著她的喉嚨,飛快地在她後心一擊,想要將她嚥下去的毒逼出來,卻無濟於事,他有些茫然地抱著她,低語道:“你為何服毒?我今日早已換了宋瀾的毒藥,將此事栽贓給你,也不過是為了將你從公主府救出去而已——當年我送燒桐給你時,你說真想親自到許州跟著正守先生學琴,棄了這公主身份也無妨,還有你母親……”
“哈哈哈哈哈,”聽了他的話,宋枝雨終於想明白,她怔了片
刻,艱難地笑起來,口中的血隨著言語越積越多,染紅了他的袖口,“連蘇絮都知道,揹著那一千二百四十一條人命,我是活不下去的——二哥……二哥!你不是回來報仇的嗎,你怎麼還是這樣心軟啊!”
她的氣息越來越弱,連眼神都開始渙散,葉亭宴終於端不住那鎏金酒杯,手一抖,就將它打翻在了一側的池塘當中:“你到底是我的血親——”
“別傻了,是我們從前不懂啊,生在皇家,所謂棠棣之華……只有你一個人當真而已,”宋枝雨連連搖頭,忽地又像是想起了什麼,瞪大眼睛、顛三倒四地道,“二哥……我交給了蘇絮,你知不知道,蘇絮她早就知道了,她沒有、沒有……”
遠山傳來錚然一聲琴響,不知是否此處不如宮中溫暖的緣故,池塘中的荷花都還沒有開,風吹過沉重的花苞,將它吹得四處搖擺。
她氣息已失,遺憾地垂了手,最終還是沒有說完想說的話。
你想告訴我什麼呢?
葉亭宴失魂落魄地從公主的園中走出,守候多時的朱雀衛也沒有再問,進門去處理公主的屍體,只有元鳴見他神情不對,跟著他跳上了馬車。
“公子,計劃可有不妥之處?”
沒有回答,元鳴抬頭,瞧見葉亭宴正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方才宋枝雨的血只濺到了他的衣袖上,這雙手一滴血都沒有染。
然而葉亭宴深深垂頭,怔然瞧著,越瞧越是觸目驚心——蒼白的雙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