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率彼曠野,哀我征夫,朝夕不暇[1]。戰,自古至今都是萬般無奈下的不得已而為之,我少時讀書,便不齒好戰之主,天下太平二十餘載,青史俯仰古今,縱是不做帝王,我也不願做連我自己都不齒之人。”
他說到此處,突然苦笑了一聲:“不過如今,似乎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裴郗不願叫他順著這個話頭說下去,匆忙打斷道:“殿下是蘇先生教出來的君子身,臣下,只有小人心。”
言罷,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葉亭宴平靜地丟了帕子,沒有再次糾正他,閒閒地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好似已然安眠。
約摸一刻鐘之後,裴郗才再次聽見蒙了眼睛的綠袍公子如同夢囈一般的聲音:“重見她,不算是傷懷,只是有些……不甘罷了。”
一晃三日,因怕遲了再生事端,內侍省著人撈了屍身之後,最快地驗過,派了個黃門來瓊華殿回話,順便將那日目睹的宮人一齊帶了來,換了內人服色,交由煙蘿派遣。
彼時宋瀾恰好在瓊華殿中,聽了回話,帝后俱是訝異——西園中的女子屍身不是旁人,正是從前瓊華殿中的張司衣。
張司衣原本是繡娘出身,因當年在祭典中為太子衣冠作刺繡而被先帝稱讚,從綾錦院調入內宮,統管皇族衣物,後來落薇入主中宮,她便來皇后宮中做了司衣宮人。
她海棠繡得極好,落薇當年那條撒花裙便是尋她去做的。
是而連宋瀾都對張司衣有些印象。
只是去歲末時,張司衣偶感風寒,痊癒之後遞了帖子給落薇,稱有心出宮,請皇后允准。
張司衣做繡娘時不過十五六歲,如今比落薇還小些,這個年歲做到皇后近身的司衣女官,往後前途不可限量,達官顯貴都配得,鮮少有匆忙請辭的。
落薇雖然惋惜,但也準了,賜了銀錢,又從尚服局中尋了一位姓萬的宮人頂上,張司衣趕在除夕之前來謝了恩,稱暫住在尚服局中,不久就要出宮去了。
即將放出宮去的內侍,眾人自然少有關心,從張司衣請辭之後,落薇就不曾再聽到她的訊息。
不知她是如何橫遭不測,屍體又被人拋到了西園?
如落薇所料,點紅大
會那一日多少還是走漏了些風聲,似乎亦有人特地在朝中造勢,稱內宮不寧,竟在士人拜見時傳出了兇案,言語直刺中宮。
御史臺只是催促,落薇名聲向來極佳,倒還無人敢彈劾皇后無能。
只是此事再不解決,恐怕就要落到刑部和典刑寺去了,終歸是於她無益。
死的是舊人,落薇不願隨意找人頂罪,只好再查,宋瀾少見地在瓊華殿中發了火,呵斥內侍省三日只查出屍身歸屬,不知要它何用,將那小黃門嚇得冷汗漣漣,出門時腿都打不了彎兒,栽了個跟頭。
內侍省調查內宮事務,金天衛行保衛之責,於斷案窺探上終歸是欠了些火候,宋瀾走後不久,落薇便聽說他最終還是將事情交給了刑部和典刑寺,立案之前,葉亭宴尚在宮中,便暫且領了本案,七日之內若給出結果,倒省了一大堆麻煩。
前朝德帝設過簪金衛來為自己處理腌臢事務、辦心腹密事,宋瀾這般行事,就叫落薇猜到了些——他有心效法前朝設立鷹犬機構,而有舊情、有頭腦來投奔的世家公子,正為他提供了絕佳機會。
恐怕他正愁沒有機會行此事,言官抓著內宮不放,卻不知皇帝打算。
機構起勢之後,他們恐怕就沒有機會再阻攔了。
溫馴了多年的小皇帝,終於還是沒忍住露出了自己的利爪。
葉亭宴不負所托,不過四日便查出了始末,只是他一時並沒有直接上報皇帝,而是低調地尋了個臉生黃門過來,為落薇報了一串平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