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天錫長著一雙細長的眼睛,不看人時就眯縫著,外表看像是睡著了。看人時才眨巴,露出一線黑眼睛。
聽說要在村裡住下,余天錫心裡急了,線眼一連咔吧了好幾下。這個動作雖然不明顯,但還是被柳慶覺察到了。柳慶假裝沒看見,對巴赤眼爺說:“你給餘掌櫃安排個地方,人多眼雜的,一定要確保餘掌櫃的人身安全,千萬不能出差錯。”
說這話的時候,柳慶眼睛一直緊盯著巴赤眼爺,巴赤眼爺心裡明明白白的:“大哥你放心,餘掌櫃今晚跟俺睡,誰也不能傷害他。”
送走余天錫,柳慶立即找到段成齋,湊在他耳邊嘀咕了半天。隨後,兩人坐定,派人請主管司令部行政的宋書生。
宋書生接到訊息立馬趕來。宋書生大高個子,黑不溜秋,長得像個莊稼漢,一點不像書生。像往常一樣,宋書生跨過門檻時,彎腰低頭,嘻嘻哈哈地進了屋子。段成齋招呼他坐下:“來來來,老宋,商量商量明天的行動方案。”柳慶拿過一個杯子,倒上一杯茶,遞到他面前。
“有啥商量的,都商量好幾次了,鐵板釘釘的事。”
“民兵的情緒都穩吧?”
“穩著呢,思想宣傳好幾天了,‘打下牟平城,過上好日子’,民兵都這麼說。今晚都在休息,就等明天早進攻牟平城了。姜總指揮那邊信都送到了,敢死隊都組建好了,都在睡覺,就等天亮進城了。”
“這就好,這就好。你的工作沒白做呀,思想宣傳到位,民兵一個頂十個呀。”段成齋說。
段成齋不再說話,柳慶也不說,不時拿眼看著宋書生。宋書生開始很平靜,兩分鐘過去了,就有點沉不住氣了,便裝做喝茶,伸手拿茶杯,手拿到茶杯了,輕輕地抖了一下。
柳慶用眼的餘光看到這一幕,就說:“老宋,天傍黑柳巴和徐喬巡邏,抓到余天錫。”
宋書生一聽余天錫三個字,手又抖了一下,轉頭看了看柳慶和段成齋,解嘲地笑了笑:“什麼余天錫餘地錫的,不會是奸細吧。”說完,輕輕喝了口茶。
段成齋說:“餘掌櫃說你在隊伍裡,來看看你,順便捎了二十塊錢給你,說是頭年欠你的工錢。”
宋書生連忙說:“對對對,工錢在這裡呢,你看。”說著,掏出二十塊銀洋來。
段成齋一擺手,連連說:“拿回去拿回去,不是要你請客,就是覺得吧,餘掌櫃這個時候來,是不是有旁的事兒呢?”
“沒旁的事,就是來敘敘舊,捎了工錢,還囑咐我千萬長個心眼兒,槍子兒不長眼,保命要緊。我還說了他一頓,為大夥兒謀事,不能光顧著保自己的命,自己的命貴金,人家的命就不貴金了?哪能那麼說話呢?”宋書生生起氣來。
宋書生的話滴水不漏,段成齋和柳慶挑不出毛病,自然就抓不到把柄。
“對,為大夥兒謀事,大夥兒都好了,咱才能好。回吧,一定要休息好,明天攻打牟平城啊!”段成齋高興地說。
半夜時分,段成齋怎麼也睡不著,老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心裡很不踏實。
果然,半夜時分,外面傳來嘈嘈雜雜的聲音,剛要出去看看怎麼回事,老羊毛闖進來:“不好了不好了段司令,剛才有的民兵說,說是司令部和牟平縣議和了,既往不咎,也不納捐了。他們不想參加自衛團攻打牟平城了,要連夜回家,天亮了下地收拾秋莊稼。”
“啊?!”段成齋一下子跳到地上,“人走了多少?”
“一開始,就是幾十個。他孃的,轉轉眼就傳遍了,十個人能走八個,這可怎麼辦,段司令?”
“走,出去看看!”
段成齋來到司令部外面,一看,到處都是揹著鋪蓋捲兒往各個方向走的民兵。
“弟兄們,天亮了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