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情緒一波動,蓋上去的被子又往下滑。
裴如衍低著頭,沒與她對視,伸手將被子再往上提,“不用擔心,眼下最重要的還是你,把身子養好再走。”
“我如何能不擔心?”她語氣加重,滿臉都寫著憂慮,“辦完了差,你就該回京了,若是皇上怪罪怎麼辦,阿衍,我們一起回去吧。”
“不行,天寒地凍,還未開春。”
“你還想等開春啊,開春黃花菜都涼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沈桑寧強行抓住他一直拎被子的手,“走水路少些顛簸,攏共就幾天路程,我不出去受風,不會有事的,你真不怕惹了陛下不喜,將來仕途困難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政敵巴不得你出錯。”
裴如衍將床頭的糕點袋子拿起來,在這事上不退讓,“大不了官降一級,明年重新攢政績,你生孩子就一次,往後又不生了,這次得養好。”
夫妻倆各有各的倔,各有各的執著。
沈桑寧見他這般,重重吐出一口氣,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糕點袋子上,“我不想待在這裡,我要去找晴娘,我要去找我爹。”
“你要去沈家嗎?”裴如衍只是詢問,或許剛生產完的女子是會想回孃家的,他沒有質疑。
沈桑寧一把接過袋子,揚揚手裡袋子,眼中有忐忑也有堅決,“我那日激動到早產的原因,就是——”
忽然停住,她壓低些聲音,“晴娘知道我的身世,卻不願告訴我,阿衍,我有可能不是沈家的孩子。”
此事非同小可,語罷,裴如衍果然眉心緊鎖,表情沉重。
連他都覺得難以置信。
在他還沒消化的時候,沈桑寧輕聲繼續道:“雲叔有可能是我爹。”
還補充,“很有可能。”
裴如衍的瞳孔微微放大,對上她一雙毫不躲閃的眼睛,“你……那他知道嗎?”
沈桑寧搖頭,“他不知道,所以我讓他去找晴娘問。”
說話時,她注視著裴如衍的表情,直言過後,也擔心他會有所顧慮。
畢竟她若是母親與雲叔的女兒,這層身份註定要世俗所不容,她自己不在意,但沒辦法讓所有人接受。
“阿衍,你會不會覺得……”她這會兒倒是欲言又止了。
裴如衍看透了她的猶豫,直接問道:“你希望他是你爹嗎?”
沈桑寧想了不到三瞬,點點頭。
他又問,“為何?”
“雲叔對我好,”沈桑寧又揚了揚手裡油紙包,腦海中閃過些畫面,眼眶發紅,“他會給我買糕點,還會給我打鐵花,還會在危難的時候救我,還會把雞腿給我吃,那晚若是沈益在這裡,肯定也是要保小的。”
裴如衍抬手,指腹輕輕摩挲過她的眼角,聲音低沉溫柔,“嗯,那我也希望他是岳父。”
見她眼睛一亮,他抿嘴笑了笑,取出一顆糖果,拆了糖紙遞到她嘴邊。
她張嘴含入口中。
溫馨不足片刻,裴如衍忽然回想起什麼,面上閃過一絲懊惱之色,隨即幽幽道:“早知方才,就不將雲叔攔住了。”
也不知雲叔將來會不會記仇。
想著,裴如衍止不住低嘆一聲。
被褥上的年年和阿魚在襁褓中翻不了身,兩雙大眼睛在床頂掃來掃去,視線中也瞧不見爹孃。
裴如衍最終還是奈不住沈桑寧的勸說,種種理由之下,他只好答應早些回京。
走水路,少些顛簸。
遂,命人收拾衣物,準備於次日出發。
微生槐這兩日故意沒出來見人,也是因為當晚保小的原因刻意躲著,想等沈桑寧稍微養好些身體,時間撫平了所有人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