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薛蟠高燒不退那日起,薛姨媽就一下子病倒了。
短短數日便硬生生熬出了些許白髮,連那張素日保養良好的臉都在一夜之間垮了,突然就老了十幾歲似的。
好不容易人是退燒甦醒了過來,卻又變成這樣一副痴傻模樣,更叫人心力交瘁悲痛不已,恨不得日日夜夜以淚洗面,至今都還臥床不起。
況且,自家人知曉自家事。
薛姨媽本就不是心機多深沉內裡多堅強的一個人,尋常遇上點什麼難事便時常會手足無措坐立難安,臉上輕易就會顯露出心事來。
更何況這件事又是如此非比尋常——親姐姐害了唯一的親兒子,這等離奇駭人之事放在誰身上都很難保持鎮定理智,當場發狂拼命都絕非玩笑。
出於這種種顧慮,薛寶釵才選擇隱瞞了下來,本是不打算說出口的。
但,王夫人實在就是個厚顏無恥貪得無厭的螞蟥!
她實在是難以忍受自己家被這個仇人如此予取予求,更難以忍受自己的母親被這個仇人矇騙、肆意玩弄於股掌之上!
“母親可還記得寶玉的那個乾孃,馬道婆……”
實質性的證據自然是沒有的,但整件事卻太過突然且蹊蹺,無論是開始還是結束,疑點甚多處處透著不同尋常,叫人不得不疑心。
許久不見的馬道婆偏又剛好卡著點兒冒出了頭,還刻意低調行跡鬼祟,兩相結合種種巧合之下她已深信不疑。
但薛姨媽卻不信,或許說是不肯相信這個殘酷的事實。
聽罷之後當即搖頭似撥浪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是我的親姐姐,是蟠兒的親姨媽,她有什麼理由害蟠兒?必定是弄錯了!”
“阻攔我入宮參選便是她的理由!薛家的偌大家業便是她的理由!
她怕我進宮會對她的女兒造成威脅,怕我脫離掌控從此天高任鳥飛,更怕從此往後便再不能拿薛家當她自個兒的錢袋子使!
所以她要想方設法跘住我入宮參選的腳步,她要折斷我的翅膀,她要將我們薛家攆入泥沼……只有這樣,她才能將我們一家都死死捏在手心裡,任她予取予求!”
她家這一脈子嗣單薄,唯一的男丁就是她哥哥。
哥哥既是薛家偌大產業的繼承者,亦是她們母女二人的支柱,是薛家的頂樑柱。
一旦他廢了,其他方面姑且不提,首先對她們母女二人的打擊就是巨大的,是絕對難以承受的。
不僅僅只是感情方面的難以承受,還伴隨著對未來的惶恐迷茫、種種憂慮顧忌。
屆時,無論是為了保住薛家的家業,還是出於對自家母子三人安身立命的考量,她們都勢必會更加依賴王夫人、更仰仗於榮國府的庇護。
那可真就成了別人手心裡的螞蟻,隨意想如何搓圓捏扁罷了。
“我也不願相信事實真相竟是如此聳人聽聞,可哥哥剛醒來那日,她惺惺作態的表演根本難以掩飾其心底深處的歡喜雀躍,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
母親與她是親姐妹,自幼同進同出彼此知之甚深,不妨捫心自問,這樣的事果真絕不可能是她能幹得出來的嗎?”
薛姨媽啞然。
她的親姐姐是個什麼德行她還能不清楚?一門心思鑽進錢眼兒裡出不來的主兒。
打小便展現出了貪婪本性,那點子小聰明勁兒全都使在家中長輩及兄弟姐妹身上了,時常變著法兒地跟他們要這要那,只恨不能什麼好東西都往自個兒懷裡劃拉。
如今回回她能給錢給得那麼利索,這也是重要……不,應該說甚至是首要原因。
蓋因打小以來早就習慣了。
這個姐姐的貪婪程度足以令任何人瞠目結舌,為了一己私利幹出點什麼傷天害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