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裡與家人同時仰頭望去。
去年今日,他與她在山茶盛開處看了一場煙花,她為他贏回一罈酒。
當時有沒有誇過她贏得漂亮?有沒有誇過那壇酒真的美味?
封岌有些記不清了。
封岌站起身,離開了這座小鎮,孤寂的身影藏於夜色裡。
明早就要啟程離開邊地,前往早些年就置辦好的住處。在這最後的除夕,他突然很想去一個地方。
過了泥子橋,就到了雲邂村。
小小村落亮著許多盞燈,那些喜歡聚在樹蔭下閒聊的婦人此時也都在家中,和家人守歲。
封岌動作緩慢地彎下腰來,拂去石頭上的積雪。隨著他的動作,肩上的積雪簌簌墜
落一些。
他在石頭上坐下。
恍惚間,回到那些暖融融的傍晚。夕陽荼荼,紅霞漫天,他們兩個如尋常百姓坐在這裡,聽村裡婦人的家常。
封岌轉過頭望向身側。身側空落落,沒有粘著鬍子的寒酥。
柳枝也光禿禿,被寒風吹得凌亂。
一陣孩童的笑聲傳來,打破了封岌的懷念。看著他們追逐著要往這邊來,封岌起身離去。
他沿著曾經和寒酥走過的路,一步步地走。
那條歡淌的小溪如今已經結成了厚厚一層冰。
封岌立在河邊,沉思。河水不能倒流,卻能停留。
“將軍?是寒將軍嗎?”一個小孩子跑過來,睜大了眼睛去辨認封岌。
封岌之前在雲邂村小住的時日,便是隱姓埋名,用了寒姓。
封岌轉頭望過來。
“真的是寒將軍!”小孩子燦爛笑起來,“打仗結束了!寒將軍怎麼不回家?”
“明日就回。”封岌敷衍一句。
“哦……那我去玩啦。寒將軍要是沒地方去過年,一會兒去我家!”小孩子跑到結了冰的冰面上,吆喝著向下滑去。
不多時,又有好幾個小孩子跑過來玩冰。
封岌本來只想找一個安靜之處去懷念,卻又一次被村裡的人打斷。他沿著小河朝上游去,上游沒了住處,人會少些。
身後孩童的嬉笑聲越來越遠,逐漸聽不見。雪越下越大,堆在他的肩上。封岌耳畔只有自己的腳步聲,還有偶爾被積雪壓斷的折枝聲。
身邊的冰面上突然有什麼東西從上游滑掉下來,沿著冰面撞擊出清脆的聲響。
突然升起的一束煙花照亮了冰面,一抹弱小的紅色在潔白的冰面跳躍著,幾道清脆之音後,終於停落,歸於寂靜。
封岌彎腰,在煙花光影消散的剎那,去拾那一抹豔麗的紅。
耳畔傳來焦急的車轅聲。
又是一束煙花在落雪的夜幕中綻放開。封岌張開手,在他掌心扭曲深厚的疤痕上,一枚紅色的紅瑪瑙耳墜靜靜地躺在那兒。
“那是我掉——”突然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