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貞儀慢慢彎下腰,側頭看了陳靈嬰一眼,然後伸出手,慢慢脫掉了穿著的繡鞋。
沒有繡鞋的遮擋,底下的醜陋見了光。
如果不是它出現在陳靈嬰面前,陳靈嬰甚至不會覺得這是一雙人的腳。
面板是黃褐色帶著斑點,腳背上還有一道道白色紋路,腳的兩個側面都有潰瘍留下的切口。
整個腳像一個驢蹄。
陳靈嬰呼吸一滯。
“抱歉,是不是嚇到你了。”
這雙腳只在陳靈嬰眼前出現了一秒,下一刻就縮排了裙襬裡。
陳靈嬰抬頭,眼前是看起來有些無措的王貞儀,她抿著唇,明明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卻還是會在別人的目光觸到自己腳的那一刻產生無法抑制的恐慌。
明明這不是她的錯......
不是那個時代任何一個女性的錯。
在社會的裹挾下,在上層階級刻意的暗示下,不斷有新的受害者出現,加害者洋洋自得,後面,受害者也變成了加害者.... .
是誰的錯或許還需要辯駁,可是陳靈嬰知道,這一定不是王貞儀的錯。
寫下“同是人也,則同是心性”,寫下“足行萬里書萬卷,常擬雄心勝丈夫”的王貞儀,比任何人都不想變成陋習的一部分。
“沒有。”陳靈嬰搖搖頭,又馬上點點頭。
王貞儀先是鬆了一口氣然後心又在下一瞬高高提起,她的身影晃了晃,變得透明瞭一些。
然後她聽到,
“我沒有被你的腳嚇到,我只是想問問你,現在還疼不疼?”
變得透明的身影在這一刻又變了回去,王貞儀猛地抬起頭看向陳靈嬰——
她的眼裡有心疼,有憐惜,有憤怒,但是沒有恐懼,也沒有厭惡。
更沒有她最噁心的欣賞。
“德卿,你疼不疼?”
王貞儀的眼睛慢慢變紅,她在陳靈嬰的問話後緩慢地搖搖頭,
“早就不疼了,靈體是不會疼的。”
靈體是不會疼的,代表了什麼?
代表她活著的時候,從開始裹腳的那一天起,沒有一刻不疼。
陳靈嬰抿著唇,看向旁邊從剛剛就不說話的昭昭,
“昭昭,你要幫德卿姐姐,是打算怎麼幫?”
還不等昭昭說話,王貞儀便開口,
“這個主意是我想出來的。”
王貞儀將左手伸到陳靈嬰眼前晃了晃,“你看到了,我的左手,在中指被咬斷一截後可以恢復如初,所以我想求昭昭,咬斷我的腳,讓新生的腳長出來。”
“即便只有一個可能性。”
我不想再帶著這雙小腳在世間遊蕩,也不想日日長裙及地遮蓋住那雙精巧繁複的繡鞋,不想只能飄在半空中......
就算變成了靈體,我也想落在地上,感受一下,用腳去走路,用正常的,不會一動就疼的,沒有被束縛住的腳去走路。
我所求不多,只希望自己是如何來的,便要如何走。
王貞儀看著陳靈嬰的眼睛,裡面是祈求。
她飄蕩了兩百餘年,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能性,她不想放棄。
陳靈嬰看著王貞儀,又扭頭看向昭昭,
“你同意了?”
昭昭抿著唇,看起來不太開心,可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昭昭一言,駟馬難追,我說到做到!就是......”
昭昭摸摸腦袋看起來有些糾結,“我也不知道這個方法行不行,而且,還不知道要怎麼咬斷腳呢......”
昭昭伸出手,又長大了嘴,發出“啊”的聲音,
“腳有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