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之尖的閣內,是一間小書房,筆墨紙硯樣樣俱全,紅木桌上平鋪著一張筆跡較新的山水畫,落款的名字是當代山水畫最為出名的一位書生。
室內的佈置乍一看有些莫名的奇怪。當你再看第二眼時,或許會豁然開朗。
這書桌正對著一間敞開的窗戶。
一箇中年人坐在桌前,閉目像是在養神,一隻手握拳放在桌上,另一隻搭在膝上。
在他周身,有一股無聲無息的氣流動,川流熙攘,灑在他身上的月光也隨之破碎而飄搖晃動。
整座高塔以不被常人所察覺的頻率搖晃。
當年嘉陵江中有水精之怪奇物語,他以一人一拳破開江面,只為百姓安心。
誰敢說他劉魄虎不是這潛龍鎮盤踞的真龍?
今夜,潛龍鎮有大變故,他是提前知曉的。
畢竟那氣味太濃厚,顯得太過招搖過市了啊。
莫逍遙是知道自己只對拳感興趣,才放心地這麼做了嗎?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他將那握拳的手張開,向上緩緩抬起,與此同時,天地間的潮汐靈氣也在翻湧,一層又一層泛著金光的拳意化作了圍欄,擋住了來勢愈發兇猛的狂潮,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
中年人抬眸。
清澈如滿月。
塔下的岸邊,接連有武者取得感悟心得,在浪花中或狂笑,或手舞足蹈,或與同伴擊掌慶賀。
他們的肩上依然時不時出現零星的雨漬,這是陳怡在練劍。
在又一層浪花被捲上雲霄,激起巨大聲響的時候,小杏兒用她自己都聽不清的微小聲音說到:
“我想拜師。”
那聲音實在太小了,像一枚小石子被投入巨浪滾滾的大海之中,驚動不了海面下的魚兒。
但陳逸偏偏聽到了。
只是他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你的父母在哪呢?”
在狂潮平息的呼吸之間,陳逸換了一個話題。
“沒見過。”
小杏兒那一雙明亮的眸子中並沒有任何一絲悲傷或者痛苦的情緒流露,似乎那本該被她稱作孃親和父親的二人都只是過路之客。
她願意為了活下來灑盡她的全部情緒,卻對父母這兩個字無動於衷。
陳逸不奇怪,孝道雖說應是萬事之首,可你不能去強迫一個從小就沒見自己爹孃的孩子去把這兩個“陌生人”放在自己的生活之前,大道難走,人間的小道又何曾容易?有些事,不用說明,既然都是為了生存,那沒必要用世俗的規矩去束縛不得寵的命運棄兒。
“我也沒怎麼見過我父母。”
這段時日見過太多大風大浪的陳逸釋然一笑,撞上了小杏兒詫異的目光。
“我從出生起就沒見過我的父親,只是聽我母親說,他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一些雨水打溼了陳逸的頭髮。
“溫柔嗎?要是真的很溫柔,也不會連兒子都不見就離鄉而去吧?”
陳逸沒有去捋順他的溼發。
“但至少我母親是這樣講的,比起我那個未曾謀面的父親,她真的是一個很溫柔的人,我們小時候千奇百怪的願望她都會盡她所能地去滿足。”
“不過呀,這麼溫柔的一個人,上天卻沒有好好待她,在我五歲的時候,她就離開了我。”
陳逸嘴角還帶著一絲笑意,但是小杏兒從他的眼中看不出一絲和開心相關的情緒。
小杏兒有些不知道怎麼接他的話。
按道理來說,這個男人救了她,是個好人。可之後呢?沒有自保能力的一個小女孩如何在這盤踞著猛龍的小鎮活下去?小杏兒見過了太多人心險惡,也見過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