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三年冬,膠東半島被一場百年不遇的暴雪狠狠砸中。風像刀子一樣刮過街巷,縣城裡的百姓都縮在屋內,守著那點微弱的爐火。李貴生,這個曾經風光一時的鹽商,此刻正縮在縣城當鋪的屋簷下,身上那件破舊的棉袍根本擋不住刺骨的寒意。
他懷裡緊緊揣著最後一件值錢物件——祖上傳下來的青花纏枝蓮紋碗。李貴生哆哆嗦嗦地走進當鋪,將碗輕輕放在櫃檯上,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些:“掌櫃的,您瞧瞧,這可是乾隆年間的官窯,我祖上在宮裡當差時得的賞賜,絕對是真品。”
掌櫃的慢悠悠地戴上老花鏡,拿起銅尺,漫不經心地把碗撥弄了幾下,撇了撇嘴道:“就這破碗,釉色都掉了不少,當五個銅板,愛當不當。”李貴生一聽,急得臉都紅了,剛要爭辯,一股濃烈的腥臊氣鑽進了他的鼻腔。
他猛地轉頭,只見一個渾身掛滿冰碴的老乞丐正站在不遠處,直勾勾地盯著他。這老乞丐的模樣透著說不出的怪異,頭髮亂蓬蓬的,臉上黑一塊灰一塊,眼珠子黃澄澄的,在昏暗的光線下,竟像兩盞散發著幽光的油燈。老乞丐咧開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黑漆漆的牙齒,沙啞著嗓子說道:“拿碗換金,換不換?”
李貴生心裡“咯噔”一下,換金?這老乞丐莫不是瘋了?可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般,他的雙腳就像不受控制似的,跟著老乞丐拐進了一條幽深的巷子。月光灑在雪地上,泛著冷冷的光,映在老乞丐襤褸的棉袍上,李貴生這才發現,那棉袍上竟隱隱有暗紅色的血跡,在白雪的映襯下格外刺眼。
兩人一路無言,走到城隍廟後牆根時,老乞丐突然停下腳步,猛地轉身,動作快得讓李貴生心裡一驚。老乞丐緩緩從懷裡掏出一塊拳頭大的東西,月光下,李貴生看清了,那竟是一塊黃澄澄的狗頭金!
“拿碗來。”老乞丐的聲音像砂紙在磨鐵鍋,刺耳又沙啞。李貴生嚥了口唾沫,剛要伸手去接金子,突然發現金塊表面浮著一層血絲似的紋路,那些紋路在月光下緩緩蠕動,就像一條條活的蟲子。
李貴生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想要縮手,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老乞丐已經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瓷碗,將狗頭金硬塞進了他懷裡。李貴生被金塊冰得渾身一顫,耳邊傳來老乞丐詭異的笑聲:“好生收著,這可是黃大仙的本命金丹,可別弄丟了……”說完,老乞丐轉身,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當夜,李貴生在縣城的客棧住下。他躺在床上,懷裡緊緊抱著那塊狗頭金,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半夢半醒間,他總聽見窗欞上有爪子撓動的聲音,“嘎吱嘎吱”,一聲接著一聲,異常清晰。那股濃烈的腥臊氣也越來越重,燻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藉著微弱的月光,恍惚看見牆角蹲著一個身著黃袍的老人,身形佝僂,尖嘴細眼,正衝著他作揖。李貴生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剛想開口呼喊,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了,發不出一點聲音。
三日後,雪稍微小了些,李貴生懷揣著狗頭金,滿心歡喜地踏上了歸家之路。可他萬萬沒想到,一場可怕的災難正等著他。
剛進院門,他就聽見妻子在井臺邊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李貴生心頭一緊,撒腿就往井臺跑去。等他趕到時,只看見妻子的雙腿正緩緩栽進古井,烏黑的長髮像水草一樣在井口漂浮。他拼了命地將妻子撈上來,可眼前的景象讓他差點昏死過去——妻子的屍體竟輕得像一個空殼,渾身的骨頭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軟塌塌的。
李貴生癱倒在地上,抱著妻子的屍體放聲大哭。可命運並沒有就此放過他。七日後,在為妻子守靈的夜裡,李貴生的老母親突然指著供桌上的長明燈,聲音顫抖地喊道:“貴生啊,燈油裡……有東西在遊!”李貴生還沒來得及反應,老母親就兩眼一翻,嚥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