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的柳樹垂下皺縮的柳條,在風中搖搖晃晃,連帶著樹身也輕輕顫動起來。看起來快要衰敗了,只是在強撐著一口氣。
柳樹旁的女孩哀嘆一聲,躬身掬起一點河水,讓它在掌心滑動,如珠點般奪目。可是一陣風過,吹落了那滴珠點,濺落在她緋色的裙襬上。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女孩微微側目,看到了負手而立的男人。
“你怎會知道我在這裡?”她問。
“喻某在城中有些耳目,雖是免不得要花些價錢,但要找到公輸大小姐的位置,不難。”男人談吐得體,舉止文雅。
“你跟蹤我?”女孩眼角一翹,在一閃而過的混亂後,變得敵視起來。
男人淡然一笑,“或許,現在應該稱呼你為公輸家主才對吧?”
“我不是什麼家主,你找錯人了。”公輸丹移步就要離開。
“你接受家主的位置,是因為公輸大長老以救下你父親的承諾相要挾。”喻真卿在公輸丹身後溫聲道,“公輸右從地牢到刑場的路是你們唯一的機會。”
公輸丹腳步稍凝,但還是往前走去。
喻真卿跟在身後,不緊不慢。“你就不想知道公輸長忌為什麼急著讓你當家主麼?”
公輸丹腳步停了。
喻真卿也跟著停下,“敖一所佈置的其實是一個並不高明的陷阱,其目的就是要引蛇出洞。公輸長忌不可能因為一個承諾丟掉自己的性命,我知道你想要用家主令來命令他,但根本改變不了什麼。”
喻真卿步步逼近,“他放棄了你父親。按照族規,只要公輸右還沒死,他沒法剝奪公輸右的家主之位,唯一的辦法是讓家主繼承人主動接位。這樣一來,就算將來公輸右僥倖活下來了,按照族規,公輸右也怪罪不到這位長老身上。”
喻真卿停下了,此時的他距離公輸丹不過五步之距。公輸丹並沒有太大反應,只是變得更沉默了。
兩人就這樣沉默著站了一會兒,公輸丹才微微側過臉,眼裡浮著一層迷濛。“陛下要治我家族的罪,我會去承擔,我的家族也會就此歸隱。我父親的命,是我和長老們的交易。”
“你承擔不了家族的罪。”
“為什麼?我是公輸家族的家主啊?!”公輸丹瞪大了眼睛,聲音也大了起來,可眼底的迷濛卻更深了。
喻真卿再度沉默了。不是因為女孩的天真,而是因為絕望的命運。
宿命。他想起了師父說過的話。
他嘆了口氣,“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知道自己身體裡住著魔鬼的?”
“死過人的時候就知道了。”公輸丹的聲音低沉,“我和‘她’都很害怕,可是都沒有辦法。我每天花很多時間去忘記,把她想象成夢裡的一個人,可是啊,還是沒辦法。”
她低著頭,看起來很沮喪。“我知道的天下,有很多好人,也有很多壞人,外面的人都說家族是壞人,可我所認識的人都挺好的,家族的人也會說外面的人都是壞人,可我也沒覺得是這樣。哥哥說,好人總是要打敗壞人的,這樣天下才有希望。你看到的好人多,是因為壞人一直在被消滅……所以被消滅的就是壞人嗎?”
“思考這個問題,你會很痛苦。”喻真卿搖頭,“我只能告訴你,你哥哥說的,是對的。”
“所以我說的是錯的。”公輸丹雙手抱頭,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真正的壞人只有我自己,因為我的身體裡藏著一個魔鬼。殺死了壞人,好人就會得救,所有的戲都是這樣演的。”
“看來這就是你在這裡的一切原因,你想要獨立回到皇宮裡去,用自己的命去為家族的罪做個了斷。”喻真卿轉過身去,“當你思緒進入此間,我已不宜再行點撥。其實我是來提醒你的,你父親並沒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