塊銀元來到四十里外的大姑家。
大姑十二歲給羅家做了童養媳,如今也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了,她和婆家一起生活。見了父親格外高興,大姑父也張羅著給父親做好吃的,看來大姑家過的還不錯,雖不是大富大貴之家,卻也是吃穿不愁。
吃飯時父親說起當兵的事,大姑說什麼也不同意。她說:“虎子,咱許家就你一個獨苗,你當兵打仗,槍彈不長眼,萬一出點什麼意外,咱老許家就斷根了。”
父親小名叫虎子,大姑父也勸父親不要去當兵。父親說:“這十多年給地主家扛活,弄的房無一間,地無一壟,連個媳婦都沒人給,誰家願意把姑娘嫁給一個一輩子給地主扛活的長工?我不甘心一輩子就這樣活下去。”儘管大姑兩口子百般勸說,父親去意已決,大姑也只有抹著眼淚不說話了。
父親又問大姑:“姐姐,你打聽到爹孃和小妹的下落了嗎?”大姑含著眼淚道:“虎子,咱爹不務正業,把家財敗光,把娘氣的扔下咱姐弟三人走了,之後再也沒回來看過咱,他們都是心狠之人,你還惦記他們幹嘛?”
父親說:“他們再不好也生養咱一回,咱幼年時也過了幾年的幸福生活,雖然他們最後都拋棄了我們,可有時也會想他們。”
大姑長嘆了口氣說:“我也找人尋過,爹是徹底沒了下落,據說咱娘跟個東北軍的軍官走了,小妹好像送給了本溪一戶姓高的人家,我也差人去找過,回來人說那家人好像搬走了,可憐的小妹,送人時才六歲,臨走時抱著我的大腿哭著不撒手。”
大姑說著又抹起眼淚來。父親說:“姐姐,別難過,我一定把小妹找到。”
吃完飯,大姑父藉故走開,好給我們姐弟說話告別的機會。父親把兜裡的銀元拿出來說:“姐姐,這是老東家給我這十幾年的工錢,還有賣身契也還給我了,我出去當兵用不著花錢,這錢留給你用吧。”說著父親把錢遞給了大姑。
大姑忙說:“姐姐家現在過的還不錯,這些錢還是你留著吧。”父親堅決把錢給大姑留下,大姑沒辦法,就收下錢來對父親說:“虎子,這些錢就給你留著,等你娶媳婦花。”父親笑著說:“好、好,等我娶媳婦花,心想,這次當兵上戰場能不能活著回來還不一定呢,心情頓時有些沉重。”
父親告別大姑,一個人去往安東的路上。父親很快找到了部隊駐地,崔長富帶著父親吃了飯,然後對父親說:“小牛倌,你有大名嗎?在部隊登記都要用大名的,也不能叫你小牛倌吧?”
父親說:“記得小時候我爺爺給我取了大名,好像是叫許殿英。”崔長富說:“許殿英,好,以後就叫你許殿英了。”隨後又說:“你是新兵,沒上過戰場,我把你安排到安東省警衛大隊吧,警衛大隊是負責省政府的安保工作,省政府在後方,沒什麼危險,我們前線部隊就要出發了,準備打大仗。”
父親說:“崔大叔,我要和你一起去戰場。”崔長富說:“你先在省政府鍛鍊幾年,然後再上戰場。”
崔長富帶著父親來到徵兵處,完成了登記造冊。隨後又親自把父親送到省政府警衛大隊,給父親辦理了交接,最後和父親握手告別,沒想到的是,這一別竟是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