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自己的揣測,隨後他緘口不言,留給沁羽獨自去品味這其中的深意。
沁羽緩緩睜開了雙眸,凝視著天花板上稀疏的稻草。
那稻草宛如輕紗,遮不住外面天空的斑斕變幻。
她靜默無聲,但裴煊卻彷彿能穿透沉默,捕捉到她心中的呢喃:“那又何妨,只要長安淪陷,一切便值得。”
無論是濟善道的信徒,還是其他隱匿的黑手,對沁羽而言,並無二致。
裴煊敏銳地察覺,此路不通,於是他靈活地調整了策略。
“沒錯,那又怎樣?”裴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大唐幅員遼闊,長安雖失,洛陽猶在,兩廣未失,天下三百餘州仍繁衍生息,你們能一一毀滅嗎?——反觀你們濟善道,人數寥寥,若朝廷痛下決心,派兵圍剿,你們將無處遁形,連同那些在鄉間勞作的親眷,也會因你們的愚昧付出沉重的代價!”
沁羽緊握雙拳,以致腹部的傷口再次滲出血絲。
裴煊瞅準時機,揮出了鋒利的言辭之刃:
“瞧瞧,即便這計劃得逞,也必將引來朝廷的雷霆之怒,最終受害最深的,反而是你們的親人。你們的天王、作疫者,在策劃這場襲擊時,可曾深思熟慮過後果?他們是為了一時的快感,還是……被某些別有用心之人所矇蔽?”
言及此處,裴煊察覺到沁羽的手指輕輕一顫。他明白,自己已觸及關鍵之處。
“此事,恐是有人刻意誘導你們,讓你們衝鋒陷陣,成為替罪羊。這真是毒辣至極的計謀,長安祈天大典,萬國使臣齊聚,一旦傷亡慘重,大唐顏面掃地,聖人蒙羞,儲君之位再陷空缺,你們濟善道也將隨之覆滅,而幕後黑手呢?卻能全身而退,坐收漁利。”
沁羽依舊沉默,但她的神色已悄然變化。
“欲利用濟善道,那夥人必在你們內部安插了一位內奸。此人,需有足夠的影響力說服天王,有足夠的權勢調動諜子,更需在長安城內親自掌控大局……”
裴煊故意放慢語速,沁羽的胸膛開始劇烈起伏。
“這一切,唯獨那被冠以“作疫者”之名的人,方能成就此番壯舉?他,背棄了濟善道的天王,將那些在長安深藏的諜影一一出賣,致使你們跌入無盡深淵,萬劫不復。你們傾注的心血與犧牲,皆化作了他投向新主膝下的貢禮!”
話音未落,沁羽猛然昂首,雙眸如炬,惡狠狠地鎖定裴煊,一口鮮血噴薄而出,彷彿要將滿腔的憤怒與不甘,盡數傾瀉。隨後,她如風中殘燭,緩緩吐出一句震撼人心之言:“非作疫者,實乃金蓮,她,才是背叛天王之人!”
裴煊眸光一閃,敏銳地捕捉到這一關鍵詞,心中驚濤駭浪,未曾料到,濟善道的右使竟也會叛道。
他輕輕按壓在沁羽起伏的胸口,以安撫之姿輕拍,聲音低沉而有力:“告知我,那作疫者的真實面目,究竟是誰?”
然而,裴煊的話語未盡,沁羽似已油盡燈枯,全身劇烈抽搐,生命力在指縫間悄然流逝。
一旁的李稷見狀,連忙穩住她的肩頭,從藥箱中取出一顆珍稀無比的續命丹,急切地送入她口中。隨著續命丹的效力顯現,沁羽的氣息漸趨平穩,裴煊欲再追問,卻被李稷舉手製止:“金針已經不穩,今天不能繼續逼她,讓她緩一緩,也讓她好好想一想。”
裴煊瞥了李稷一眼,冷哼一聲,轉身,步伐堅定地邁出了草廬,留下身後一段錯綜複雜的謎團,在風中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