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正當盛午,將宮城闕樓映照得巍峨壯闊,浩大的宮闕坐落在龍首原上,武曌一手締造起來的王朝帝國,似乎在這一刻預示著將走向夕陽的餘暉下。
李稷在馬背上眺望長安城內的滿目繁華,烈烈秋風吹翻了他衣袍的一角,熟知歷史的他知道,神龍將臨,長安城的天也快要變了。
麟德殿的偏殿內,早有宮人準備好了平席簡案,搬來了胡床,將渾身染血的太子東宮樂師安藏羽放置上面,又搬來了炭盆銀爐等工具,煮好了沸水備用,更有宮中司醫在四周圍起了數米長的素布。
裴煊站在偏殿的欄杆前,看著前方那臺斜向著天空的日晟,默默計算著時間。
太子與崔玄暐、張柬之走來,屏退了左右,只剩下三人與裴煊單獨面對。
崔玄暐細細審視著眼前的翰林醫官,其人面色清癯,儒雅中透著一股不凡之氣。身為麒麟臺下的冷麵酷吏,雖身處六品之位,腰間卻懸著聖人親賜的龜符袋,這份殊榮,無疑是聖恩浩蕩的明證,彰顯著其身份的非凡與聖眷的深厚。
然而,此刻的裴煊,並未因肩負化解東宮危機的重任而顯露絲毫得意之色。他的目光不時穿越人群,遙遙望向那望仙門,心中卻翻湧著難以言喻的重壓。在他的精心佈局中,安藏羽的生命懸於一線,僅得半個時辰的生機。
若萬年縣令橫生枝節,或是刻意刁難,扣留人質,亦或是時間悄然流逝,待到李稷姍的救援姍姍來遲,那麼,這精心設計的假死之計,恐將化為泡影,安藏羽的生死一線,也將真真切切地成為訣別之刻。
崔玄暐似乎從中看出了什麼端倪,直接開門見山:“今日梁王攜那封書信而來,明擺著是要在聖上面前將太子逼至絕境。畢竟,那指證之人,既是定遠將軍之後,又是太子東宮的樂師,怎料安藏羽竟在關鍵時刻反戈一擊,反將梁王拖入了泥潭?”
裴煊見三人仍是困惑, 眉梢一挑,不禁回想起前日晚發生的事情。
他在梁王府目睹菖蒲隕落之瞬,便預感取回太子書信之事已然敗露,但這也正是他佈局的一環。梁王此刻定是志得意滿,自以為既除去了太子的耳目,又掌握了太子與定遠將軍勾結的鐵證,殊不知,這一切正中他的下懷。
他深知安藏羽的身份敏感,由其出面指控太子,再合適不過。為避免梁王生疑,他巧妙佈局,讓安藏羽扮作貪財好利、趨炎附勢之徒,迫使梁王許下重諾,這一招看似咄咄逼人,實則徹底打消了梁王的戒心。
至於那驚世駭俗的當庭剖腹之舉,不過是一場精心編排的戲碼,只為消除聖人對太子的疑慮。裴煊輕描淡寫地揭示,那柄剖腹之刀,是他特命麒麟臺府吏精製,刃上暗藏玄機,確保只傷皮肉而不損內腑。這出戏,從上官內舍人悄然遞刀,到安藏羽完美避開禁軍盤查,每一步都環環相扣,天衣無縫。
裴煊言辭清晰,冷靜如冰,條理分明,彷彿每個字句都經過千百次推敲,引人入勝,令人不禁折服於他的智謀與城府。
他輕啟薄唇,言語間,已從衣襟深處優雅地抽出一柄匕首,其刃光微閃,悄然遞至宰相崔玄暐手中。崔玄暐細觀之下,只見匕首之鋒,較之凡品,竟短了寸許,透出一股不凡的深意。
太子聞言,身形凝固,彷彿時間在這一刻停滯。昔日安藏羽的指證,曾讓他心生怨恨,但隨後那決絕赴死的證明,又讓愧疚如潮水般湧來。未曾料想,這一切皆是裴煊精心編織的棋局,環環相扣,令人歎為觀止。
裴煊面容淡然,嘴角卻掛著一抹不易察覺的苦笑,輕嘆道:“梁王此番受挫,定將裴某視為眼中釘,巡療司接下來在長安的每一步,都將置於其嚴密監視之下。七日之後,大典將至,潛伏於暗處的賊影,勢必擇此良機,蠢蠢欲動!”言畢,他目光如炬,直射向殿角的日晷,凜冽之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