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內一片寂靜,伺候在一旁的沅蓮跪在殿中,抹著眼淚看著榻上虛弱的薛清寧,輕聲抽泣道。
“小姐……”
薛清寧聽到沅蓮熟悉的聲音,虛弱地緩緩睜眼,望向跪在榻邊的沅蓮,輕聲喚道。
“沅蓮……”
沅蓮上前,虛虛握住她從床幔裡伸出來的手,微涼的淚水從眼角滑落,滴落到薛清寧的手背上。
“別哭。你跟著我幾十年,將一生都葬送在這座深宮裡。苦了你,是哀家對不起你。”
聞言,沅蓮泣不成聲地搖頭。
“奴婢不苦。”
薛清寧視線輕轉,又看向立在一旁的贏衡,輕聲說道,“太子先出去吧,哀家有事交代沅蓮。”
贏衡微微抬眸,看向床幔中輪廓模糊的薛清寧,黑沉的眸色中湧動著未名的情緒,手中握著的令牌似乎在微微發燙,那是她對他的期望。
他抿唇,按理說,人之將死,他不想讓她走得難安。
但,那件事積壓在他心間許久,已成了樊籠,困住了他。而今日聽她話中意思,是想要他放棄追尋當年往事的真相。
許是察覺到他視線裡的猶豫之色,薛清寧虛弱地睜開雙眼,看著神色晦暗的贏衡,輕聲說道。
“太子,是還有事要問哀家嗎?”
贏衡看著床榻上的薛清寧,想要說出的話,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他起身,微微朝她行禮後,退出內室。
他黑沉的眸色觸及到慈寧宮設定的一張佛案,想起她的所作所為,眸中又開始翻湧濃厚的黑霧。腳步稍頓,聽到內室傳來陣陣微弱的咳嗽聲,思緒紛亂,大步踏出慈寧宮。
皇祖母,您一生被困囿在這座深宮,沉溺於濁世,然求佛,也終求不得安穩。
贏衡踏出慈寧宮,微微抬眸,就瞧見身著一襲單薄白衫的贏溯立在最右側,與他對視。
贏溯單薄的身影在寒風中發顫,瘦弱的身軀配上他稍顯稚嫩的面龐,令人覺得他格外可憐。但他那雙黑沉的眸色湧動著不明的情緒,似又硬生生地壓下了他身上散發出楚楚可憐的氣息。
望進那一望無際的黑沉眼眸,贏衡驀然覺得這般的眼神似曾相識,愣在原地。
“太子哥哥……”略帶依賴的聲音喚回了贏衡騰湧的思緒。
贏溯眸中的濃霧在看到贏衡的那一剎那,頃刻間煙消雲散,宛如明月刺穿籠罩頭頂的烏雲,灑下的一縷清輝。
“怎穿得如此單薄?”
贏衡微微蹙眉,走近他,脫下身上的狐毛大氅,想為他披上。但他似乎又想起什麼,手微頓,轉而將大氅遞給他。
贏溯微微垂眸,看著他遞來的華貴大氅,眸色微微一動,似是幽海中騰昇的幽炎,痛苦在那片灰暗中發酵翻騰。
他眼眶微紅,微顫著手去拿贏衡遞來的大氅,因用力泛白的手指狠狠嵌入大氅華貴的皮毛中,彰顯著他內心的痛楚。
但,他又不得不在他太子哥哥面前壓抑翻騰的情感。垂眸,斂下眸中騰昇的水霧,沙啞著聲音,扮演著他喜愛的幼弟。
“謝謝太子哥哥。”
“兒臣,參見父皇。”
贏衡看著他凍紅的雙手,剛想說話,就被身後一道清冷的聲線打斷。
他聞聲回眸,就瞧見一道身著碧波翠縷裙的女子身影步履匆匆趕來。她外還披著軟毛織錦的紅色披風,隨著她輕輕走動,紅色的絨毛隨風飄動。而露出的裙襬處織就著大片的銀線蝴蝶,栩栩如生,就像要翻飛而出。
待她走近,才看清她絕色容貌。她肌膚勝雪,眉宛如遠山含黛,雙眸中輕含水光,猶似一泓清水。
“蘭兒來了,快去瞧瞧你皇祖母吧。”
贏承珏微紅的眼眸中含著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