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暮冬裡的最後一場大雪,籠罩了整座深宮。旭陽初升,溫黃的陽光對映在紅牆上,融化著屋簷上的積雪。像是掙脫束縛的野獸在悄然甦醒,吞噬了滿宮深牆,也吞噬了這深宮中最後的寧靜。
東宮正殿內,身著青衣的贏衡斜靠在羅漢床上,烷桌上擺著一盤棋局,他手捏著玉白棋子,對面坐著一位老者,與他對弈。
羅漢床兩側擺放著兩尊碧海青天香爐,淺淡的烏沉香味瀰漫在整座宮殿中,繚繞的煙霧也隨著香氣飄出。
殿內,侍奉的侍從被屏退,偌大的宮殿中,只有兩人落子的聲音。
“殿下,如今棋盤上黑子圍困,白子行之艱難。白子勢力尚淺,若要打破此局,亦難啊。”老者眸色沉穩地觀察著棋盤上的局勢,淡聲說道。
贏衡清淺一笑,他手撐著烷桌,右手把玩著一枚白子,黑眸眸色不動,隨意將棋子置於右下一點。
“老師,黑子雖勢力強盛,但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角,若這一角被攻破,黑子將自亂陣腳,日後也會不攻自潰。”
黃鑫捋著鬍子,看著白子落下的地方,忍不住點頭,這枚白子令整盤棋局復活。雖能看出這是一招險棋,但黑子的攻勢已然被打破。
“想來殿下心中已有決斷,老臣也不再多言。但,新元佳宴已到,三皇子被禁足許久,此次,陛下定是要放他出來。喬錚一黨,恐也早有打算,殿下,還要小心應付。”
贏衡聞言,神色未動,他將捏著的白玉棋子丟進棋盒中,靠在羅漢床上。一陣寒風從推開的窗牖湧進,吹亂了他未束的長髮,氣質慵懶,黑眸中卻又盡顯鋒芒。
“老師放心,學生自有定數。”
黃鑫瞧著贏衡沉穩的眸色中滿是淡然,也是知曉這位病弱太子的手段,也略微放下心,繼續對弈。
朝堂中人皆以為太子病弱,不堪重用。但近兩年,他便是拖著這副病弱的身子,肅東宮,建立了只聽命於他的黑騎衛,甚至在朝堂上攻詰三皇子黨,令他們吃了大虧。
常年休養於東宮的太子,逐漸走入朝堂中心,也令文武百官首次正眼瞧著這位病弱太子,並心生忌憚。
“殿下,如今鎮國將軍已入您麾下,在兵權方面,已無人能與您相提並論。”黃鑫落下一子,與他分析當下局勢。
贏衡頷首,也相繼落下白子,“嗯。但鎮國將軍畢竟退出政權漩渦多年,若要與喬錚一黨相爭,亦不是易事。”
黃鑫微微點頭,神色稍顯凝重,確實如此,如今朝堂上雖不算是喬錚的一言堂,但大部分文臣皆已以喬錚為首。朝內重文輕武的風向越來越重,一些高位武將的話語權,還遠不及喬錚。
鎮國將軍雖位居一品,手握兵權,但就朝堂話語權,喬錚明顯要壓他一頭。
但,陛下畢竟曾與鎮國將軍一家頗有淵源。以朝堂上目前的形勢看,或許鎮國將軍回京,也有陛下的手筆。
黃鑫身為兩朝元老,曾也教導過陛下,而裴家兒郎也曾作為陛下伴讀,對於那段深宮往事,他也算略有耳聞。
黃鑫神色稍顯複雜,他抬眸看了一眼垂眸沉思的贏衡後,微微嘆氣,將注意力又放到了棋盤之上。
罷了,這上一輩的恩怨,又何必讓小輩傷神。
……
戌時,皇宮變得喧鬧,身著宮裝的宮女們手託著呈盤,上面皆是各種珍饈美酒。他們穿行過宮道,來到一座裝飾奢華的大殿中,顯然是為了今夜的新元佳宴。
新元,彰顯著又進入新的一年,皇帝會在今晚準備佳宴,邀請諸位大臣,進宮同飲,以示帝恩,而民間亦會在此日同樂,慶賀新一年的到來。
明華殿內,已是一派品竹彈絲之景。高位上,綏寧帝還並未到,但諸多大臣早已來到殿中,其中最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