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曆皇宮,慈寧宮。
贏衡深沉的黑眸中帶著難掩的怒氣,而坐在首位的薛清寧那雙渾濁的眼睛裡並未過多的情緒,只是靜靜地撥弄著手中的佛珠。
慈寧宮內,因方才贏衡闖入的舉動,陷入了一片寧靜。而殿內伺候的人,也早已被薛清寧屏退。
伺候在薛清寧身旁的沅蓮替贏衡上茶後,溫順地退出慈寧宮正殿,守在殿外,不讓任何人靠近。
茶盞中的熱茶熱氣騰騰,暈染著贏衡的眉眼,也令贏衡有些看不清上首薛清寧的神色。
兩人一時無話,殿內的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贏衡微微抬眸,看著薛清寧兩鬢的白髮,心中湧起一股難言的情緒。
他自幼便聽聞過她的事蹟,他心中對這位祖母有敬重、仰慕。哪怕他感知到她對自己不甚喜愛,心中對她的敬重從未減少過半分。
可他想到阿溯身上的傷痕和母后的薨逝可能都與眼前這位祖母脫不了干係,他心中的痛和恨意無法消散。
“皇祖母,您是否應該給孫兒一個解釋?”贏衡眸色微沉,聲音也變得冷硬起來。
薛清寧聽到他的語氣,並未動怒,只是停下撥弄佛珠的手,微微抬眸,看向明顯動怒的贏衡。
“太子,想要什麼解釋?贏溯的懲戒?”薛清寧將手中的佛珠放在桌案上,輕微的響聲中卻透著一股威壓。
“太子。贏溯養在哀家膝下。他行錯了事,難道哀家還不能懲戒他?”
相較於薛清寧語氣裡的漠然,贏衡情緒顯然更氣憤一點。
“皇祖母,孫兒想知道,阿溯是做了什麼事,才讓皇祖母對他下此狠手。”
薛清寧輕輕將手搭在膝上,那雙眸子裡的渾濁如潮水般退去,轉而湧上銳利的光芒。
她周身散發的氣勢,讓人不敢小覷這位古稀老人。歲月更迭,但磨不去她曾經沉溺政權的氣度。
“挑撥皇子和陛下關係,兄弟鬩牆,這些腌臢手段,還不應該殺殺嗎?”
贏衡眸色一沉,這可真是好大的一項重罪啊。
薛清寧看著他的神色就知曉他想說什麼,她枯槁如柴的手端起面前的茶盞,捏著茶蓋輕輕撇去茶水中的浮沫,呷了一口茶水。
“太子,贏溯親口承認他的所作所為。”
贏衡咬牙,壓下心中的怒氣,繼而開口,“皇祖母,就算阿溯德行失當,一次懲戒即可。為何他身上還有新傷?”
薛清寧清然一笑,她既然敢做,就不怕任何人責問,哪怕是皇帝前來問,她也能面不改色。
“太子是以何種身份來質問哀家?未來儲君,還是身為他皇兄的身份?”薛清寧沉著眸色,將茶盞重重放在桌案上,眸色銳利地看著贏衡。
“太子,莫忘了,哀家還是這大曆太后的!”
贏衡雖為太子,但他畢竟還不過太后沉溺政權數十年的威壓,只能壓下心中不滿,起身拱手行禮。
“皇祖母息怒,孫兒不敢責問皇祖母。但,阿溯畢竟是父皇親子,皇祖母行事恐不算安妥。”
薛清寧輕笑一聲,這宮中皇子,要論聰明的,也就這位太子了,可惜啊,是個野心大的主。
“太子,是在拿陛下壓哀家?”
贏衡聞言,彎著的腰更下了幾分,恭敬回答,“孫兒不敢。”
薛清寧看了他一眼,收回渾身的氣勢,手拿過放在桌案上的佛珠,視線停留在殿中那樽香爐裡,裡面燃著清雅的雪中春信,煙霧繚繞地迴盪在殿中。
“你們幾個皇子,也算是哀家看著長大的。”她收回視線,視線又鎖定在贏衡身上。
“幾個皇子中,你是最優秀的。太傅也不止一次公開說過,你才華橫溢,文韜武略皆是上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