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利落。"他拇指抹過我沾了硃砂的袖口,緋色在月白雲錦上洇成朵半開的芍藥,"只是下次要鑽賬房,記得換雙鹿皮靴。"
我低頭看自己沾滿泥漿的繡鞋,金線牡丹早成了落湯雞,突然覺得好笑:"王爺不如心疼心疼那籠芙蓉酥,御賜的茶點都餵了蛀蟲。"
簷角銅鈴叮噹響了三聲,阿青捧著熱薑湯進來時,我正趴在紫檀案上核對賑災銀兩。
向翊突然伸手扯走我的狼毫筆,墨點子濺在袖口也不管,倒像是存心要與我作對。
"顧瑤。"他難得喚我全名,驚得我手肘撞翻青玉鎮紙,"你當本王是紙糊的菩薩?"
我揉著發麻的胳膊正要反駁,卻見他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
桂花糖的甜香混著他衣襟上的沉水香,竟比御膳房的八珍湯還勾人。
糖塊在燭光下泛著琥珀色,分明是前日我多瞧了兩眼的西市特產。
"吃糖補腦。"他板著臉把糖塊塞進我嘴裡,指尖擦過我唇瓣時燙得像塊火炭,"省得某些人半夜說夢話都在背《齊民要術》。"
三日後遊街示眾,朱雀大街的雪粒子混著爛菜葉砸在囚車上。
我裹著狐裘縮在茶樓雅間,看樓下百姓舉著舂米杵追打貪官,忽然覺得喉嚨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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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曾經跪在王府門前的佝僂身影,此刻挺直的脊樑竟像破土的新竹。
"害怕了?"向翊的玄鐵護腕磕在窗欞上,發出沉悶的響。
我搖頭,把凍僵的手塞進他掌心:"我在算張參軍那串翡翠珠子能換多少石黍米。
您說要是把京官們的蹀躞帶都熔了,夠不夠修整黃河堤壩?"
他低笑時胸腔的震動透過大氅傳來,驚飛了簷下避寒的麻雀。
茶湯騰起的熱氣裡,我瞧見他用劍繭摩挲著我腕間紅繩,那是今晨老婦人硬塞給我的平安結,說是用領到的救濟糧省下的麥稈編的。
變故發生在臘八那日。
我們蹲在粥棚給孩童發糖瓜,有個扎紅頭繩的小姑娘非要給我唱童謠。
她凍裂的指頭攥著我斗篷流蘇,荒腔走板地唱"賢王殿裡住菩薩,撒完粟米撒雪花",惹得周圍婦人都笑出淚花。
向翊突然拽著我後退半步,冰糖葫蘆的竹籤擦著他護頸飛過,釘在身後的榆木柱上直打顫。
賣貨郎撲通跪在雪地裡磕頭如搗蒜,說他絕不是要行刺。
我盯著那串滾進泥水的山楂果,突然想起大學時被籃球砸中額頭的體育課。
"無妨。"向翊彎腰撿起竹籤,霜刃般的目光掃過人群,"王妃最愛糖葫蘆。"
但流言比融雪更快滲進磚縫。
當晚路過醉仙樓時,我聽見二樓傳來酒客的鬨笑:"聽說賢王府的米缸比太倉還滿?"另一個聲音打著酒嗝應和:"施小惠收買人心,怕不是要學陳橋驛"
向翊捂住我耳朵的動作太快,反而撞翻了車簾。
寒風捲著雪片撲進來,我看見他下頜繃成拉滿的弓弦,喉結滾動著嚥下未出口的呵斥。
街邊"忠孝仁義"的牌坊在暮色裡投下長長陰影,像道永遠擦不乾淨的墨痕。
回府後他連夜進了宮,說是要討教年節祭祀的章程。
我蹲在暖閣翻看各地呈報的災情,炭盆裡突然爆開的火星子驚得我打翻硯臺。
濃墨在宣紙上漫成猙獰的爪牙,恍惚竟像是御書房裡那方九龍璽的紋樣。
三更梆子響時,向翊帶著滿身寒氣撞進門。
他大氅上沾著欽天監才有的星象圖碎屑,掌心卻滾燙如火,攥得我腕骨生疼:"瑤兒,明日隨我去護國寺祈福可好?"
我盯著他腰間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