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以前碰到的人們都說,北方的寒風凜冽得足以把人給吹成肉乾。
男孩心裡想著,雙手各撿起一把雪團,朝自己凍得有些乾裂的臉頰上揉搓過去,然後再度邁開僵硬到幾乎沒有知覺的腿,一腳深一腳淺地踩著積雪向前跑去。
天上的星星都被凍死在了這個雪夜,除了最後那半輪灰暗的殘月,再沒有半點的光源能夠照明前路。
黑色的雪被狂風吹得滿天飛,像是一張巨網那般封鎖住了這片好似永遠無法穿越的雪原,也將永不停歇呼嘯著的淒厲風聲聚攏在了其中。
這種地方,人的骨子裡都能凍出冰渣。
不遠處,一棵不堪重負的枯樹終於發出一聲沉悶的哀嘆,旋即攔腰折斷,又被風雪裹挾著墮入了無法窺探的深淵。
男孩不管這些。
雖然每一次呼吸都已經變得極為艱難,嗓子裡也早就被風給剌出了血,但他仍舊沒有駐足歇息的意思,只是機械地重複著抬腿邁步的動作,悶頭往更深邃的夜色中跑去,彷彿他只要一停下來,一定就會發生什麼很糟糕的事情。
“可是,會發生什麼呢?”
恍惚間,有人在男孩耳邊輕聲說道。
男孩的思緒有些發僵,一時間無法分辨清楚這是幻聽還是真的有人附在他耳根後面低語,但他不可避免地分神了,於是重重跌了一跤。
吐出進到嘴裡的雪,男孩幾乎可以說是把自己從雪裡給拔了出來,也就是在這時,他彷彿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強烈的、發自身心的疲憊與倦怠。
這種感覺讓他恨不得立即躺下睡到天荒地老,哪怕會被大雪掩埋,哪怕會一睡不醒。
男孩感受著摸向地面的手掌所傳達來的刺骨寒意,勉強抵擋住了這種誘惑,搖搖晃晃地重新站起身,與此同時開始順著剛才在耳邊、亦或是在腦中響起的聲音陷入思考。
是啊,會發生什麼呢?他又為什麼要像這樣不要命地奔跑?
男孩緩緩收回將要邁出去的腳,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他記得......在身後好像有危險......
什麼危險?
......狼?大概是狼群吧?
可你已經跑了很久了,狼群怎麼可能還沒追上你?你怎麼可能跑得過狼?
......對啊,那自己當初怎麼活下來的?
男孩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正想著的問題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他只是隱隱約約地覺得,只要繼續往前跑,再往前跑一點點,他就能夠得救,就能夠遇到......遇到一個人?
記憶彷彿變成了一灘被攪得混濁的水,男孩根本無法打撈出任何一滴乾淨清切的水珠。
放下抱住腦袋的手,男孩神色迷茫地又朝前邁出去一步,於是,整片雪原都彷彿在此刻猛烈地顫抖起來,直到在他窮極目力所能及的最遠處,出現了團金紅的火焰。
在那片火光輻射的範圍內,有著一個很是嬌小的身影。
那是位令人第一眼看上去就能夠聯想到精靈的女孩,女孩的身後是紛飛的白髮與雪花,以及一串小巧可愛的足跡。她手裡攥著根細長的木棍,像是在舉著柄熾熱的火把,不安分的火光在她紫色的眸子裡面躍動。
黑色的雪幕被這女孩從中撕開了一道缺口,她腳邊雪白的地面上則映出著一個橘色的光環。
她慢步走到了男孩身邊。
看著女孩垂下來睫毛上的點點冰晶,男孩這才恍然發覺自己居然不知在什麼時候便已經坐到了雪地上。
“靈依·奈芙薇爾,”女孩輕聲說著,平靜地朝男孩身後瞥了一眼,隨後又道,“這裡很冷,我帶你離開。”
男孩怔怔地望著女孩,心裡突然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