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邊。
枝葉投落的淺色樹蔭下方,一座低矮的土包靜靜矗立在幾簇長勢旺盛的草叢之間,幾天前這裡剛下過場雨,土包前的那塊形狀本就不怎麼規則的石碑大概是受了潮,半邊都溼漉漉的,爬上了些許青苔。
不過,現在的陽光倒是不錯,金子似的,在碑面上灑著一塊塊細碎的光斑,彷彿要將上面因無人打理而積攢的落灰給消融了去,於其表面彷彿氤氳著一層朦朧似幻的彩色薄霧。
枝丫上,一隻尾羽由黑漸藍的小鳥歪頭用一側眼睛盯著下方打量,鳥喙在樹枝上輕點,發出“篤篤”的響動,似乎是在考慮究竟要不要換個地方、飛去那座土包上歇息。
沒等拿定主意,一股與林間清新有所差異的氣息便傳了過來。小鳥輕輕朝旁邊跳了兩步,仔細辨別一番過後,意識到這是它所見過的那種靠兩腳直立行走的大傢伙的氣味,不過,這股氣味中還沾染著些危險的訊息......
下一刻,就在不遠處草叢中窸窣聲作響的時候,小鳥果斷拍打著翅膀竄入空中,迅速遠離了這個人跡罕至之處。
撥開草叢前行的小許星彥聽見動靜,立刻抬起頭望去,發現原來只是一隻鳥,搖了搖頭,緩緩鬆開了口袋中小刀的刀柄。
片刻功夫,他來到小土包的面前,靜立了幾秒,然後慢慢蹲下身,將懷中的木匣子放在石碑前方,擺正,這才在草叢中間坐了下來。
小許星彥默默地看著土包,張了張嘴巴,卻沒能夠吐出一個音節。他本設想過很多次現在的情形,但真的到了此刻,卻又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該如何說起。
少頃。
一陣清風拂過,吹得他相較之前要長上許多的頭髮稍微凌亂了些,隨後,輕鬆中略顯感慨的話語聲響起:“好久不見了,老許。”
嗚——
風吹得更猛烈了點,旋即又再度停息,小許星彥也就權當這是某人聽見了他的話後所做出的回應,無聲笑了笑,環顧一圈四周。
“當初我本想給你找個更好的地方的,譬如啊一處開著白花的山坡,等風從山野間爬過時,會有青草低垂,也會有淡淡的花香瀰漫......嘿,可惜了,看來你是沒有享受這個的命,我沒能找到那樣的地方。
不過這裡倒也挺不錯的,從這兒正好可以望見那邊的山崖,還可以望見藍天白雲。嗯......附近應該還有條河,畢竟能聽見些流水聲,但我沒去找。
另外,這兩邊都有樹,可以遮風擋雨,等夏天到了,樹蔭這麼一撐,你也不會覺得熱——雖然我估計著你也感覺不到冷暖了,哈哈......”
說到這裡,小許星彥眼睛放空了些,腦海中彷彿響起了道熟悉的聲音——“小鬼,你這張嘴可當真是惹人討厭。”
他很確定,如果老許真能聽得見,那絕對會說出與之類似的話,並且定會斜著眼、撇著鬍鬚下的嘴,擺出一副嫌棄的神情——當然,那雙眼睛裡應該還是笑著的,否則他也是會覺得很過分的。
“不說這個了......”
小許星彥收回思緒,將面前的匣子朝石碑的方向推了推,輕笑道:“之所以這麼久都沒回來看看,那是因為我去給你準備禮物去了,一份保準兒會讓你滿意的禮物——西蒙·狄金森的腦袋。
先不要想著罵我,罵我沒有按照你所說的離開這邊、去其他地方,當初我要是真走了,憑你這孤家寡人的光棍一條,仇可就真沒人給你報了。嘛,具體過程也沒什麼好說的,像以前在大戶人家裡幹活那樣,幫人生火做飯,只是‘新東家’的態度差了點而已。
看看我現在,也沒缺胳膊少腿的,個子比以前還長高了不少,身體健康得很,所以,甭抓著這個不放,反正一切都結束了——當然,就算你抓著這事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