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韻說的話不對,呂老嬤不滿李朔月身上未曾除去的疤痕,又將他關進密室,李朔月受了第三次疼。
新生出來的肌膚較之前更細膩緊緻,但同樣的更難以清除,呂老嬤甚至親自動了手。
李朔月依舊被餵了藥,昏昏沉沉不省人事。
可這回的疼較之前更甚,李朔月清醒後一直髮抖,說不出一個字。
等正面的肌膚新長出來,宋秋實也滿意了,日子已到了十月。
折磨不曾結束,因為他背部的疤痕還在,那是王桂香用藤條、木棍抽出來的,蜈蚣似的長在面板上,比先前的還要難除百倍。
李朔月趴在褥上涕淚橫流求饒,求屋裡的哥兒給他一個痛快。
他吐了幾回血,依舊沒人搭理他。
墨韻只會說:“熬熬就過去,下一回就不這麼疼了。”
雨哥兒只會說:“別哭,傷口會崩開。”
他差些哭瞎了眼,呂老嬤卻嫌他軟骨頭不爭氣,有一回特意不給他喂藥,任由他疼的死去活來,疼死過去,再疼醒來。
凌遲一般的酷刑一遍又一遍,靈魂彷彿被放入油鍋烹煮,來來回回反反覆覆。
李朔月哭了許久,差點將眼睛哭瞎。
再醒來他依舊趴在床上,眼睛塗了藥敷上白布,耳側響起了呂老嬤陰惻惻的威脅:“再敢哭,下回可就不會這般輕易饒恕你。”
淚珠懸在眼眶裡,李朔月這下連哭都不敢了。
他被束縛住四肢,日日躺在床上,用參湯吊著命,他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有走動過,亦記不清屋外的天地是什麼模樣。
那些人成日喊他嘉哥兒,那李朔月呢,已經完全被人遺忘了嗎?
活不成又死不了,李朔月只得日日回味往日從前還算恩愛的過往,仿若只有這樣,他才能證明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也被人疼愛過。
可男人毫不上心的愛意經不起推敲,他越是回想,越是心如刀絞。
圓房時,他總是很難受,他想要陳展摸一摸他的臉或者脊背,稍稍安撫他,可他總是很冷漠,離去時都是冷著臉;他會用他帶回來的膏脂、銀鈴鐺……
陳展戲耍他,從來不管他有多麼難受,不管他沐浴時身體有多痛。
好幾回,他深夜驚醒,陳展都是背對他,他深夜偷偷哭到眼睛痛,第二天陳展都不會多問他一句:你眼睛怎麼了?
好似他是個石頭做成的人,不食五穀,沒有痛楚。
陳展吝嗇於給他擁抱、安慰的話語,倆人做了半年的真夫妻,他甚至沒有給過他親吻。
陳展總是兇他的小黑,還把他小羊羔送了人……
陳展永遠不肯聽他的解釋,好像他的解釋無關緊要;他總是懷疑他,時不時就要說些話來嚇唬他,從來不管他有多害怕……
不、不是嚇唬,他真的賣了他。
他已經拿出所有能給予的東西,包括愛意和軀體,他愛陳展,伺候他討好他,為他縫衣為他添飯……
他以為總有一天,陳展會心悅自己,就像他心悅李夏陽那樣,他對自己會和對李夏陽一樣好。
可陳展的心好硬,像石頭一樣捂不暖。
這場荒唐的美夢,從頭到尾只有他信以為真。
陳展只有需要他的時候,才會施捨給他一點點耐心和眼神,不需要的時候,就會像扔掉他的衣裳一樣,扔進狼窩,就再不會多看一眼。
心口酸脹疼痛,眼淚又要湧出來,腦子裡忽然響起呂老嬤的話,李朔月一個激靈,又生生將眼淚逼退回去。
隔壁傳來陣陣琴音,悠揚婉轉,輕盈飄逸,如林間的潺潺溪流,逍遙肆意。
李朔月並不懂琴,他只是聽雲娘評過這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