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李朔月後,軍中便怪事頻出,機密信函莫名失蹤、後方送來的糧食被劫、接連幾次作戰失敗,簡直刻意告訴所有人,這一切都是李朔月搞的鬼。
陳展不是那般無腦之人,可營中有細作已然屬實。
於是他便上演了一出守備空虛火燒糧草的好戲,本意是抓住那些“細作”。
他帶陽哥兒走,偏偏李朔月也緊跟著,甩又甩不掉。
陳展故意給了李朔月封親筆信,讓他去青山城搬救兵,其實信上一個字也無。
無論李朔月是不是細作,此行都有來無回。
那日陽哥兒救下他時,他就想一刀瞭解了這個人。
豔名遠播的花魁、反賊周臨淵的妾室、人盡可夫的營伎、疑似與敵軍牽扯的細作,無論哪個身份,他都不能放任這樣一個居心叵測的人待在陽哥兒身邊,太危險了。
陽哥兒遮掩身份在軍中當治傷郎中,身份敏感,一旦洩露,後果不堪設想。
陽哥兒好心救下他,可這哥兒不知感激,反倒心生怨懟,幾次三番想勾引他,這等白眼狼,還是早日送去見閻羅的好
可他萬萬沒想到,那日,李朔月衣衫襤褸,腳掌冒血,騎一匹矮馬,身後跟了五千騎兵,正是青山城的守備軍。
於是他信守諾言,將人納進府內做小,可仍舊心生警惕,不許他與陽哥兒多親近。
即便如此,也沒能防住這哥兒。
起初,陳展自他榻上醒來時分外震怒,下三濫的玩意,只會使些上不得檯面的伎倆。
可漸漸地,他就變了,被李朔月呼來喝去,成了他羅裳下的狗。
事到如今,回看起來,陳展只覺得那段時間簡直魔怔,他出格到不可思議。
寵妾滅妻,任由李朔月在府裡耀武揚威。
他簡直被豬油蒙了心,任由李朔月殘害他與陽哥兒唯一的骨血——榮哥兒,直到陽哥兒心死和離、遠走他鄉,他也未曾醒悟。
後來,李朔月又偷走他的虎符勾結前朝餘孽,在皇城內興兵謀反,刺殺新帝,又暗地勾結敵國,借他的名頭販賣鹽鐵,樁樁件件數下來,新帝登基後兩年,大半禍事竟都有他的影子!
陳展不明白,這小哥兒到底想要什麼。
他墜馬摔傷腦袋,記不清從前的事,陽哥兒便整宿不睡照看他,同他講從前的歡快事;他喜愛珠寶古玩、綾羅綢緞,他便豪擲千金,整箱整箱替他買來尋來……
李朔月要什麼他就給什麼,可這哥兒沒有心。
皇城內兵荒馬亂,李朔月早已逃之夭夭。
惹出如此大禍,陳展本該被砍頭,可新帝念他有從龍之功,只貶去朔北,永世不得回京。
陳展眾叛親離,這是他咎由自取,引狼入室,識人不清,可是陽哥兒有什麼錯?先後失去了孩子、丈夫,只剩一身病骨,日日跪在佛前為孩兒祈福。
貶去朔北後,他心中便只剩下恨,可即便要死,他也要拖著李朔月一起下地獄。此生不殺李朔月誓不罷休!
二十幾年過去,李朔月依舊蹤跡全無,好似人間蒸發。因此昨夜他才如此激動,瘋魔一般強要了李朔月。
他真是瞎了眼,居然將這種狼心狗肺之人捧在手心如珠如寶地愛著。他還沒去找李朔月報仇,這人就自己送上了門,許是老天爺都看不過去,要助他解心頭之恨。
前世種種歷歷在目,陳展面目猙獰,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羅剎惡鬼。
陳展雙手更像鐵鉗一般,彷彿下一刻就要擰斷李朔月的脖頸。
粗糙的手掌扼住咽喉,李朔月臉色漲紅,艱難發出“嗬嗬”的喘息。
他睜不開眼,更說不出話,只在心底可憐兮兮喊陳展的名字。
陳展……陳展……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