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心境悲涼,傷心至極,那隔壁院的公子彷彿專門和他作對,彈奏這般曲調。李朔月不免更加悲愴,終究是沒止住眼淚,任由它流了個暢快。
臨睡前,雨哥兒替他快要瞎掉的眼睛換藥,訓斥道:“不能再哭了,否則不過七日,你這眼睛必瞎無疑。”
“瞎了才好……”李朔月眼神渾濁,有氣無力,“……為什麼,你們不放過我?”
“……不叫我生,也不叫我死……世上怎麼、怎麼有……”
“……你們不得好死、不得咳咳咳,不得好死……”
“……”雨哥兒神情不變,叮囑道:“這些話,不要在阿嬤面前說。”
黑布覆蓋眼睫,遮掩了那雙紅腫糜爛的眼,也將那其中的怨氣一併遮了去。
喝了安神與止疼的藥,又過了一柱香,李朔月才昏昏沉沉睡去。
夜裡他也不得安寧,骨頭、膝蓋彷彿鑽進了小蟲子一樣痛,身體時常抽筋痙攣,又噩夢連連,常常一覺睡醒,渾身浸出冷汗不說,還疲憊異常。
他好痛,好痛,可誰又會在乎呢。
“殺了我吧,求求你……”
“為什麼不肯殺了我……你們這些惡鬼……”
“憑什麼要折磨我……你們怎不去死?”
“賤貨娼婦,將來要被閻王下油鍋、扒皮……”
“我恨、我恨你們……”
“你們都該死……”
“賤人……賤人……”
……
“怎麼都開始說胡話了?”宋秋實坐在竹椅上飲茶,打量屋裡兩個伺候人的哥兒,責問道:“你們沒伺候好?”
“……前日呂阿嬤沒給公子用藥……他疼昏了好幾次,醒來便是這樣……”墨韻捂著耳朵,嗔怪幾聲,“才不是我們沒有伺候好!”
宋秋實看向雨哥兒,雨哥兒也點頭。
“罷了,多喂些安神藥,叫他好好歇著吧。”宋秋實淡聲問:“這幾日雲娘來了嗎?”
“來是來了,不過叫他罵跑了……”墨韻愁眉苦臉,幽怨地往李朔月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嘴淬了毒似的,動不動就拿粗鄙之詞……我都聽不下去……”
“下回他要再敢罵,就掌嘴。”
宋秋實“砰”擱下茶杯,提高聲音幽幽道:“既然不好好說話,便學學規矩。”
“硯池,你留下,替我好好管教管教。”
“是,公子。”
這一番警示的話落下,屋內正在謾罵的人忽然噤了聲,宋秋實笑道,“看來還沒昏了頭,裝瘋賣傻在我這可不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