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芳麗記得那天晚上,大家都坐上飯桌了,還不見爸爸回家吃飯。一直等到電燈都亮了,奶奶才說“不等了,吃飯吧”。媽媽將芳晴餵飽,帶著她去了房間就沒有出來。自從有了弟弟智男妹妹芳晴之後,在大人視線中逐漸降低了些份額的芳麗只能跟著堂姐芳華玩耍,兩人倒也合拍,像牛皮糖似的整日黏在一塊,晚上睡覺也在一起,難怪芳華說現在夜裡不怕了。
芳華正要叫上芳麗去自己房間,卻被奶奶叫住,讓她們姐妹到房間裡陪自己坐一會。芳華問奶奶什麼事,奶奶講沒什麼事,就是讓你們陪奶奶坐一會。不一會,刷洗好灶臺碗筷的夏荷走進來說:“媽,我還是去叫東來吧,讓芮文再等等!”夏荷又對女兒說道:“我去叫你爸去,你和芳麗在這裡陪奶奶,聽到了嗎?”芳華和芳麗都點頭說:“聽到了。”
“帶上手電筒!”奶奶提著嗓門說。
“知道的!”夏荷應聲出門而去。到了吳青松家,是曹愛英開的門,見是夏荷,便猜是有事找錢東來回去了。曹愛英是正要洗刷著灶臺上堆疊著的碗筷,曹愛華在擦著桌子,吳青松和錢東來還是坐在一邊的木製沙發上抽菸喝茶說話。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兩人聊得興致正濃,見夏荷進來,錢東來也沒問什麼。曹愛英給夏荷泡了一杯茶端到剛擦乾淨的飯桌上,從桌底下拉出一張凳子請夏荷坐下。夏荷剛才走的有點急,臉頰紅撲撲的,有些急促地對錢東來說:“西來還沒有回家,媽有些急,想叫你去學校找一找。”
曹愛英說:“你坐下喝口茶,歇歇氣······”
“坐下慢慢說。”吳青松說,“西來可能在哪個老師家裡鬧酒呢!”
“他沒在家吃飯嗎?”錢東來問。
“沒有!你出門後,我就過去幫忙燒飯,那時就沒見西來了。”夏荷說,“我們一直等到來電,燈亮了才吃的飯,到我出門往這裡走時還沒見回來。”
“他也沒講去哪裡?”錢東來起身問道。
“沒講,媽和芮文都不知道。芮文幾次想去學校找,被媽攔住。”夏荷說著。
“今晚給嫂子添忙了!我這就去一中,有事的話我會及時向局長報告的。”錢東來說著往門口走去。
“如有事,估計還是張慶山這頭。遇見劉友輝或陳衛國,好好說話。”吳青松提醒著。
“好的。”錢東來應聲後和夏荷一道離去。因這裡離學校近,錢東來便讓夏荷回家勸住薛芮文,自己直接往一中走。夏荷要把電筒給東來,東來講看得見,熟門熟路的,不需要。
到了一中門口,大門已關,進出都從傳達室走。工友老周認得是錢西來的哥哥錢東來,便開門讓他進去。經過傳達室時,老周不經意地說道:“這會兒估計都在會議室。”錢東來點頭道:“謝謝!”
學校並沒有像現在這樣有專門的會議室,所謂的會議室,就是一間空餘出來的教室,既是全校教職工開會的地方又是校紅衛兵紅代會的辦公場所。錢東來路過校醫務室,看見門敞開,燈亮著,這裡是西來的辦公室,人卻不在。他走近看了眼,倒吸了一口涼氣,除了藥櫃還整齊地擺在那,其它的全都滿地散著,幾隻抽屜也是亂七八糟橫豎在地上。西來闖禍了!東來心裡想。他急忙朝會議室那邊走去,遠遠地就隱約聽到一個男人的叱責聲了。走近會議室,錢東來在走廊往漏出燈光的玻璃窗戶裡看去,卻是張慶山在厲聲呵斥著錢西來。張慶山邊上坐著四個人,除羅學人外,其餘三人錢東來只覺得面熟但叫不出名字。錢西來背向走廊,低垂著頭站著。裡面沒有看到劉友輝和陳衛國,錢東來覺得身上有點冒汗。他離開會議室,朝校長室方向過去。校長室門口掛著兩塊門牌,一塊“校長室”一塊“革委會主任室”,習慣了都叫校長室。門半掩著,亮著日光燈,有說話聲,聽出是陳衛國在講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