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炒出來的葵花籽不香。”錢東來將火膛裡的木柴去掉,留下幾個火頭在燒。“你剝兩顆花生嚐嚐,看鬆脆了沒有。”母親又道。錢東來伸手抓了幾顆花生,還沒開剝,錢西來就推門進家了,後面簇擁著一群人。錢東來起身迎了上去,卻被容光煥發神情亢奮的錢西來給攔住:“你先回避一下,我自己會招呼的。”錢東來的臉一下子僵住了,一會兒才說道:“好,好!”便轉身回到隔壁自己家中。
“媽,你又叫東來了?我講過幾次了,你就是記不住!”錢西來對母親喊道。
灶臺前老人沒有吱聲,看了眼胸前還戴著大紅花的老二,又埋頭繼續炒著鍋裡的葵花籽。
錢西來沒有理會母親的表情,轉身招呼跟著進門的一幫同事好友,圍著飯桌坐下,自己忙著給眾人倒水。
不一會,母親將炒好的葵花籽用另一隻小籮筐盛好,連同花生一起端上飯桌,招呼大家說:“葵花籽剛出鍋,小心燙。涼一會更香脆。”見老二還戴著紅花,又道:“你把紅花拿下來給我,找個地方把它掛起來。這是大家給你的獎狀哩!”
“對,對!”
“伯母說得對,是獎狀!”
“應該掛起來,做紀念!”
在眾人的附和聲中,錢西來將胸前的大紅花拿下來遞給母親,叮囑道:“小心,是紙的,一用力就會撕破,芳晴沒看到又要哭了。”
母親斜睨了老二一眼,接過大紅花去房間找繩子了。
“這下看劉友輝怎麼說!”
“老錢派性路線雙正確,這次肯定進校革委會!”
“劉友輝就是個牆頭草,每次都在順風倒!”
“去地委幹校學習班,沒兩個月就回來了。縣裡還說‘一中不能沒有他’吶!”
“不狠狠批他一頓,揭發一下,他能把問題說出來?我就不信!”
錢西來用手按了按,示意大家聽他說。“這次,肯定是逃不掉了!粉碎‘四人幫’一年了,縣裡有開過像樣的揭批大會了嗎?難道爪牙只有一兩個?明顯有人包庇嘛!你們看,這一年時間裡,有誰經常看見祝建軍?有看到也是很少,對吧?還不是三天兩頭往地委和省裡跑!”錢西來頓了頓,掃視了一圈眾人,見大家是邊嗑瓜子邊看著他,便繼續道:“我們過去都是受迫害者。過去講‘造反有理’,農民起義都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些話都不是老百姓講的吧?也總不能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打地洞’一直這樣下去,肯定要鬥爭!”
“鬥爭鬥爭,就知道鬥爭!你還沒有鬥爭夠啊?”母親從房間出來,打斷了老二的話。錢西來有些不高興地看了眼母親。老人沒有理會,手裡拿著大紅花朝牆壁上看了看,就請靠牆坐的一位年輕人幫忙,將大紅花一頭的紅繩線用圖釘繞兩圈釘入木板牆壁,和錢芳麗下鄉插隊“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的獎狀靠在一塊。“這樣,一日三餐都能看到了。”母親自言自語道。
“好了,你忙去吧,別管我們了。”錢西來不耐煩地勸走母親,正要繼續高論,又被錢芳晴給打斷。家中的老么,十一歲的錢芳晴帶著一路的委屈慢騰騰地走回家,路上幾次差點兒就要哭了出來,到了自家門口進來一看,原來爸爸早就回家了!害得自己是到處尋找!一股滿是極度委屈的淚水,隨著“哇”的一聲哭叫瞬即湧了出來。她全然不顧一桌子的客人在場,拉住父親的衣袖使勁地搖著,大聲哭道:“爸,你回家也不說一聲,害得我找不到你啊!嗚哇,嗚······”
錢西來將女兒拉到灶臺邊,從臉盆架上拿起一條毛巾給她擦過眼淚鼻涕,勸慰著:“爸爸不知道你在找我。隊伍散場,爸爸就會回家的,還要找嗎?真是傻姑娘!”又從水缸裡舀了兩瓢水到臉盆,將毛巾打溼給還在抽泣的芳晴擦了一把臉,問道:“你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