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墜落海面,潮水褪去,沙土彌留溼潤,岸口的礁石有著歲月撫摸的色澤,自然蹉跎的繁複紋路讓人聯想到雕壁神畫。
一艘私人小艇停靠在不起眼的海岸角落,艙門大敞,一道纖長身影背對著知安立於門前,海風將女人的長髮吹拂的飄飄揚揚,一縷白煙隨風散開,融進黑夜。
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女人彈落菸灰,轉過身來,指尖隨意地夾著一根菸。
火星點亮眉眼,影影綽綽。
鄭莠一見知安纖瘦伶仃的模樣,眉心微不可察地輕癟了下,正欲開口,又見她身側站著的邱蘭,指間一動便掐滅了菸頭。
“小”
鄭莠習慣性地想叫“小新人”,突覺不妥,止了聲。
知安朝她伸出手,眸底蓄一汪清泉,“年知安”。
鄭莠挑挑眉,一段時間不見,這位小新人的性子似是沉了不少。
她回握住知安的手,卻只摸著一截細骨頭,面板薄得不像話,溫度冰涼。
剛剛沒仔細看知安的臉,這會兒帶著打量的心思去瞧,只覺這人瘦得厲害,臉皮貼著底下的骨,唯有那雙漆黑的眼彷彿藏著不滅的星光,微微閃爍著。
海風吹拂,知安的體溫更涼了。
邱蘭把包袱和柿子交給知安,黑夜裡,看不太清她的臉,聲音帶著柔和笑意,“小安,快走吧,不要著涼了,我給你留著柿子餅,等你下次來”。
邱蘭的掌心很溫暖,覆在知安手背上,像團輕柔的溫火。
鄭莠帶了一名開船的隨行人員,開口吩咐他送邱蘭回家。
起初邱蘭不願,知安就靜靜地注視著她不說話,千言萬語凝在眼底。
最終邱蘭嘆口氣,似是有點無奈地妥協了。
等船員把她安全送回家再折返,這艘小艇才飛速駛離寂靜的海岸。
捲起的浪花在如月色皎潔,波光粼粼。
船內艙佈置的精緻講究,咖啡機,玻璃桌臺,小型沙發,暗紋毛毯鋪在腳下,觸感柔軟舒適。
艙裡開著暖氣,知安摘了毛帽解下圍巾,露出尖巧下巴,纖弱脖頸,陷進沙發裡的身形嬌小伶仃,她雙手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蒼白的臉蛋被燻得微紅,腿間還披了條垂至腳踝的厚毯子。
鄭莠抿了口滾燙的咖啡,眉心未動半分,半晌出聲道:“你剛醒來時的那個地方不是這片海域吧,那個海島小鎮的科技遠不及外面的先進,資訊幾乎是壟斷的”。
“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知安將甦醒後經歷的事情細細闡述了一遍。
鄭莠放下咖啡杯,翹起雙腿,目光落在知安臉上,一字一頓道:“實驗室?”。
“你知道那個實驗室在哪裡嗎?”
知安搖頭。
“在實驗室裡,你有沒有看見”
鄭莠頓了一下,“我的隊友,你應該記得他長什麼樣子”。
知安說裡面都是封閉的房間,沒有遇上什麼人。
氣氛一時間陷入沉默。
良久,鄭莠緩緩道:“還記得當初你在血蟻副本告訴我的那個地址嗎?”。
知安點點頭,說記得。
“我出遊戲後派人查過,沒有你說的地址,本來想在詭校的副本告訴你真相,可你說在現實裡有個朋友,還在副本里遇上了,我想那或許是支撐你堅持下去的一種信念,所以還是沒告訴你”
鄭莠幾乎是笑著的,“畢竟那時的你看上去太脆弱了,好像受點打擊就會碎掉”。
“不過我那隊友和你的狀況不太一樣,他知道自己在哪裡,身處虛擬還是現實,可也瞞了我挺久,最後還是我開始在現實裡尋找他的蹤跡,才知道他不存在於現實,或者是被人隱去了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