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安猜想過無數次進門時會發生的場景。
可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推門而入,視線落於窗前之人時的那一瞬間潸然淚下。
這一刻的她望不見窗外冷白的圓月,夜霧下的漫山遍野,聽不到嘶啞的烏鴉啼鳴,聞不進玫瑰花香,無法感受逝去的時間。
她的世界定格了。
因為月亮就在她眼前。
他背對著她,身形清瘦高挑,安靜地佇立於窗前,似乎是在欣賞今晚的月色。
窗外清冷的月光愛憐地親吻他烏黑的髮梢,淡色光輝像柔軟的羽毛一樣伏落在他肩上,他彷彿是純白調色盤上唯一的一抹亮色。
“阿,阿樾”
知安輕聲呢喃著,漆黑的眼睫不停顫抖。
她的聲音很小,低不可聞。
待她再走近些後,他終於靜靜地轉過身來。
這張清雋毓秀的面容漸漸和記憶裡的人重疊交錯。
知安在淚水模糊的隔膜中與他對視。
漆黑柔軟的發淺淺遮住深邃的眉骨,那雙常被她用溫沉柔和來形容的瞳仁在月色下顯得愈發清淺,漾著一尾圓月的光,而在正中央,倒映著一個她。
知安腦海裡卻浮現出這雙漂亮的眼睛爬滿血紋的模樣,直到最後他也不願意用異化的眼瞳注視她。
可她只想鑽入他的眼底,被他困住。
“你好,是夏同學嗎?”
他的手裡拿著一張像名單的東西。
知安在聽到他對自己的稱呼後下意識一愣,隨後反應過來,點了點頭,“是的,我叫夏糖”。
蘇樾低垂著眼,在紙上勾畫符號,握筆的手指冷白修長,手背關節稜角突出,弧度流暢又漂亮。
做好記錄後,他抬起眼來,語氣溫緩柔和,“我需要看一下你的畫,可以嗎?”。
知安一陣恍惚,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蘇樾。
可她又清楚,這份獨屬她的溫柔如今是所有人都能擁有的。
她太想抓住他的手,撲進他溫暖的懷抱,親吻他清冽的下巴,聞著熟悉到骨子裡的香味。
但是不可以。
她不能再莽撞了。
知安把畫包放下,拿出上午沒描摹完的畫,攤開夾到畫板上。
她像個乖巧聽話的學生搬了張凳子坐在蘇樾身側,就如從前上大學時安靜地看著老師改畫。
可現在的她不是個好學生。
她的注意力都放在蘇樾身上。
沒有藝術家會不愛自己的繆斯。
他就是上帝精心雕琢而出的完美雕塑。
蘇樾穿著白天的那套淺色棕衣,袖口延伸出雪白的腕骨,骨節明顯,黛青色的血管爬上冷白面板,隨著勾畫的動作微微鼓起。
知安併攏著膝蓋,腳尖踩在凳子下的橫槓上,背脊向前微彎,側著腦袋,一雙眼睛又黑又亮,圓潤明亮的像黑葡萄,一眨不眨地盯著蘇樾。
阿樾是什麼時候學會畫素描的?
是系統加的設定嗎?
知安偶爾將目光移到畫上,只是一眼便愣住了。
他的手法熟稔自然,乾淨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每一筆都有著不可或缺的意義。
知安見過不少名人畫家,但沒有哪個人能像蘇樾這般,叫人看一眼就無法忘記。
褪去她給他加的濾鏡,他在素描上的造詣登峰造極。
蘇樾只修改了十分鐘,便站起身來,剩下的部分由知安繼續完成。
其實知安畫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後的細節塑造。
她捏著筆慢吞吞地畫著,目光止不住地往蘇樾身上瞟。
他重新起了一幅畫。
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