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在那燭光閃爍、明亮如晝的佛堂之中,那塑了金身的高大佛像,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嶽,矗立在前方。
一身素衣的靈妃靜靜的跪在蒲團上,她面前擺著一張矮桌,上頭陳鋪著她抄寫的密密麻麻的佛經,桌下是一個未開啟的食盒,簡陋而樸素。
為表達對佛祖的敬畏及虔誠,跟隨她的宮人都被遣了出去,她頭上金釵玉環已除,只留簡單翠簪挽發,臉上脂粉不在,整張臉顯得有些蠟黃。
身上華麗的衣裙也褪下,換成簡單布料的素衣。
此時的她與普通百姓家的婦人毫無二致,這亦是她此生最為狼狽不堪之時。
靈妃一筆一劃地書寫著蠅頭小字般的經文,她緊抿著那略顯蒼白的嘴唇,眼角處殘留著尚未乾涸的淚痕,握筆的手也在微微顫抖,然而她並未有絲毫停歇之意。
這三日間,她時斷時續地哭泣了多次,然而,但無論她怎樣悲泣,佛堂之外始終是一片死寂,沒有任何宮人進入。第一天時,春梅尚且守在門口,可不久之後,便被陛下的人驅逐了。
她一個人待在這佛堂內面對這些嚴厲的佛像,顯得孤寂又可怕。
身上的華服與釵環被剝去,叫她覺得自己與那些低賤的宮人無任何不同,這何嘗不是一種殘忍的懲罰。
她不敢有絲毫懈怠,手中的筆一刻也未停歇,更不敢讓那滾燙的淚水浸溼這潔白的宣紙,她只盼著能儘早逃離這個地方。
陛下的責罰看似輕,這其中實則藏了太多叫她委屈之事,那些個狗奴才都在藉機欺辱她。
靈妃握筆的右手輕顫著,卻無比堅定的將最後一筆落下。
她要出去,她要懷孕,她要讓姜嬪付出代價,她也要把今日姜嬪給的屈辱盡數加倍奉還!
只是這些佛經抄也抄不完,叫她心煩意亂。
靈妃將毛筆放下,把桌角的食盒拿起後開啟,裡頭是一個饅頭與一碟青菜,它們靜靜的躺在裡面,無聲的嘲笑著她。
是從前她口中的豬食。
她縱使不想吃卻也抵不住腹中空空,只能將那冷饅頭吃下,每吃一口她心底對姜嬪的恨便多一分。
又過了四日。
靈妃終於從佛堂出去了,全部的佛經她也流著淚咬牙抄寫完成,在佛堂的這七日都好似夢魘一般,將她的心智逐漸摧毀。
日日只能吃饅頭與青菜,茶水只能喝一杯,衣裙三日換一回,每晚只有一盆清水供她自己梳洗,沒有宮女伺候更沒有奢華的衣食住行。
這些細細碎碎的折磨令她無比難受,也無比難過,她沒想到陛下會這般不留情面,但轉念一想沒準都是姜嬪那個賤人蠱惑的陛下。
靈妃雙眼紅腫似核桃,眼底瞧著有幾分迷離,是這七日沒日沒夜邊抄邊哭後的症狀,她手腕痠痛不處已,整個人瞧著都瘦了一大圈兒,眼下的烏青也頗重。
今日一早她開始整理起衣著,儘量將褶皺的裙襬捋直,又仔細把稍顯得凌亂的頭髮用手指梳順,最後才將那隻玉簪插好。
她要儘量用好的狀態去面對那幫狗奴才,絕不能叫他們笑話了去。
午時,佛堂的門終於被宮人從外頭開啟。
王德全微笑著站在門外,他身子微微躬著,臉上雖是掛著笑意卻並無多少謙卑。
春梅焦急的等在一旁,她也瘦了,面色有些蒼白,這幾日她也被罰了,眼下是拖著被打了板子的身子來的。
不僅僅是她一個,整個清靈殿的宮人都被打了板子,雖被打得不重卻極其丟臉,丟她家娘娘的臉,而在這七日裡西太后並未派人來過問半句。
她心底很慌,只覺此次陛下雖未重罰娘娘,但她家娘娘也極其的危險,有個姜嬪在陛下身旁,難保陛下不會厭了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