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一般情況下很穩重。
戰火紛飛,滿城亂兵,少年的他帶著母親和阿姊連夜逃跑,他沒慌。
但是知道眼前的老者就是曹憲,他一瞬間愣住。
很久很久之前,他還是一個奶娃娃,父親在柿子樹下摸著他的腦袋說:“我們阿衍那麼聰明,來日若能拜曹夫子為師,就出息了!”
後來,父親病重,拉著他的手說:“可惜我看不到阿衍拜曹夫子為師啦!你今後耕種為生奉養母親,也別忘記讀書啊!”
拜曹夫子為師嘛?
他沒有機會。
那麼,兒子拜曹夫子為師的可能性有沒有?
……
張川柏沒想到忘年交瞬間變成阿耶很推崇的名士曹公,眨巴著大眼睛說:“原來是曹大夫啊!”
“你知道我?”曹憲看著張川柏。
他覺得這對父子的表情很有意思。
很明顯地……把崇敬寫在臉上。
和那些嘴上推崇他,轉過身就一臉不屑的人完全不一樣。
至誠君子啊!
那麼有眼光,人品肯定差不到哪裡去~~
很有眼光的小三郎流利地說:“夫子復興了幾近失傳的大篆古文,專研經學、小學、訓詁學……”
清脆的孩童聲音,如數家珍地講述曹憲一生最驕傲的成就。
曹憲越聽越驚訝,又不禁感動。
和當世很多名人相比,他並不是特別突出。
如同樣專研經學、訓詁學的國子祭酒孔穎達,就比他更有名望。
還得是家鄉人啊,才對自己那麼熟悉!
這小兒郎,一定是常聽父親提起自己吧?
曹憲看向張衍的目光更溫和。
張衍:……??
實不相瞞,小三郎說的一些事,連我都不知道。
所以?!!
又是夢見的?
夢中授課的不僅僅是后稷?
這奇遇,連阿耶都得眼紅。
他心思閃電般轉動,淡定地笑道:“我們全家都敬仰曹大夫。”
跟著走進來的盧照鄰一臉恍惚,又有些不好意思。
那小兒郎對夫子的生平,比自己還了解。
是因為自己不是江都人?總不能是因為自己不夠敬仰夫子。
……
被人這麼質樸又熱烈地敬仰著,哪怕是“仙翁”都得心情舒暢。
何況曹憲距離仙翁還差一點點。
他高興地走進張家小院,隨和地坐在簡陋的坐具上:“小兒郎別再誇我,說說新農具吧!”
張川柏眨眨眼:“那我誇自己?”
“嗯?誇吧!”曹憲笑著說。
笑一笑十年少。
跟這樣有趣的小兒郎在一起,能延年益壽吧?
張川柏先到廚房門口的大缸裡舀水洗乾淨手腳,再恭恭敬敬給曹憲行禮,然後端端正正坐在一個矮矮的小凳子上。
像小娃娃在學堂一樣。
他要開始正式誇自己啦!
從秧馬說到曲轅犁,從代耕架說到新肥……
“要說這些農具和新肥是我發明的,我愧不敢當。我也是從書中得到一點啟發,和阿耶還有木匠叔商量,才有了一點改進。幸運的是,阿耶和木匠叔都很相信我,肯陪著我創新,而農具又恰好有用。”
眾人都已經做好聽小兒郎自吹自擂的準備,沒想到他那麼謙虛。
曹憲點點頭,又問:“你家有農書?”
“是的,我家有一套《齊民要術》,阿耶帶著我讀過。”張川柏回答。
曹憲看向張衍:“這麼小的孩子,為何不先學經典,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