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京中風雲詭譎,這案子其實到後來也沒多少人關注,草原那些事一扯,陛下都忘了還有個親弟弟被殺了沒得真相。”貴妃懶洋洋倚在軟榻上,神色卻很平靜。
“那段時間其實是與瘋女案不搭噶的,你若是要聽,就算找你父親兄長都比我頂用。”貴妃半闔了眼,像是已經有些厭倦了。
“她”躺在那紫檀的軟榻上,身周富貴景象,明亮的窗戶裡照進來極亮的光,映得一片珠彩華光,更顯出身量嬌小,一眼看去彷彿只剩一身華服,人在裡頭薄成了個架子。
“不過當年那段時日,威遠侯府也不是什麼都未發生,狀元郎未定親,他嫡親的妹妹也就是那會兒定下了婚事。”她似乎又有了點精氣神,慢慢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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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京城風雨欲來之時,威遠侯府的老夫人不辭辛勞,從江南老家趕到了京城。
老夫人積威甚重,然而一生僅活下一子,年長的孩子都為國捐軀,只剩下比哥哥姐姐小了二十多歲的老來子讀書科舉。
她在二十年前失去了一生風雨同舟的丈夫,後來獨自居住在江南老家,一個人住在大宅裡,族人和在老家的庶子時常探望她。
但是侯府已經十餘年未曾回過老家,老侯爺只在清明、忌辰拜祭位列太廟的祖宗,那幾位開國老臣和老將的牌位森冷肅穆,不似老家祖墳那裡煙火氣。
年年逢年過節的年禮、孝敬送回老家,卻很少有人去看老太太,謝灝這一代已是徹徹底底的京城人士。
而老太太最喜歡的孫輩還是她的大孫子,那時候雖然謝灝和謝沁養在父母身前,侯府里人口少,老太太也時常抱著謝灝,謝灝五個月大的時候親祖父去世,她憐惜這麼小的孩子就要守孝,更是在侯夫人忙的時候時時抱著這個大孫子。
那時候侯夫人也是用兩個孩子來勸婆婆留下,但是老太太看著已開蒙的謝灝和一歲半正黏她的小謝沁,還是搖了搖頭,回老家靜靜等待有朝一日去見她的夫君。
如今怎麼又入京了呢?謝灝不知道。
他只知道老人家風塵僕僕到了侯府,不見兒子兒媳,誰也不見,只要他和謝沁過去。
那些久遠的回憶肖似趙溫舒原本故事裡童年的暖陽,小小的謝灝和含飴弄孫的老太太,這位上過戰場的鎮南侯獨女笑得那麼慈祥那麼和藹,是他頭一回擁有來自奶奶的愛。
他走出清雅低調的院子,走過侯府裡雕刻精細的院牆,腳下的路是青石板,平整如水面一般,數十年風雨侵蝕依舊平整素青,這一路好長好長,身體裡的情感發酵成後勁綿長的酒,又好似在瓦罐裡熬煮,成了一鍋又濃又暖的湯羹。
“祖母……”他一見面就彷彿失掉了平日裡婉轉靈巧的應對,從門檻到太師椅共六步,他彷彿在一步步間退回童年,然後被老太太摟在懷裡。
年底加冠的謝灝已經是個極俊美的青年了,他身姿清雋,面如冠玉,已經長得比小老太太高許多,再不是當年圓滾滾的幼童。
可是被圈進祖母懷裡時,依稀又是舊時模樣。
陪伴老太太回來的尹嬤嬤正是她離開時的貼身婢女,當時的十八歲大姑娘如今也已是三十多歲中年婦人,見此笑說兄妹倆還是像小時候模樣,又憶起當年事。
老太太摟著兄妹倆,只問他們家裡如何,弟弟妹妹聽不聽話,又說要是父親胡來,祖母收拾他。
這些年侯府諸多事情,老太太遠在江南不大清楚,但是看看府裡一後院兒孫,並那許多鶯鶯燕燕與四個姨娘就曉得沒那麼太平。
老太太也跟他們直說,她疼的也唯有兄妹倆,後頭弟弟妹妹出生晚,老太太沒見過也不在意。
說了這許多,老太太為何要八十多歲年紀奔波千里回侯府?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