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記起了一切。
他的記憶如同走馬燈，在腦海裡一一閃現。
他的痛苦，他的欣喜，關於他活著寥寥數年裡，所有的一切。
同時他也知道了，此時這裡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眼前的王一六是夢。
家庭幸福美好是夢
他完好的雙眼是夢。
沒有體驗過貧窮所以不在乎金錢的樣子是夢。
一生順遂，無憂，是夢。
甚至連現在的擁抱都是夢。
黑瞎子不由的笑起來，原來他並不是不遺憾。
他一直覺得自己已經不在乎了，不在乎那些並不美好的經歷。
然而現在的情形告訴他那只是自我欺騙，他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灑脫。
被擁抱的王一六不知所措的僵住，“你怎麼了？”
黑瞎子鬆開了王一六，搖搖頭，臉上帶著淡淡笑，轉移話題：“怎麼小六爺關心我。”
王一六歪頭，“小六爺？是誰？”
看王一六的樣子，黑瞎子拍了一下腦門，“我還沒這麼叫過！大意了！”
王一六笑起來，“你這傢伙好有意思啊。”
黑瞎子也笑出聲，“哈哈哈……”
看著笑起來的黑瞎子，王一六收起了笑，“你看起來很傷心，是不開心嗎？”
很明顯黑瞎子在笑，但是一向直覺敏銳的王一六卻知道他並不是真的開心。
黑瞎子扶著船邊的圍欄笑的開懷，“哪有那麼多傷心的事，我這不是很開心。”
王一六皺了皺眉，將黑瞎子按在圍欄邊，“別笑了。”
“明明就很傷心嘛，有什麼事可以和我說，我們不是朋友嗎？”王一六盯著黑瞎子的眼睛認真的說。
黑瞎子一邊身子向後仰，一邊笑，“都是假的。”
他緩緩閉上眼，任由身體傾斜，他的身後是平靜的大海。
王一六不理解黑瞎子的話，但是他看懂黑瞎子的動作，這傢伙居然想跳海。
“喂，我可不會游泳，你掉下去我可救不了你。”
王一六並沒有伸手拉他，而是在一旁看著他。
在王一六心裡，放棄自己生命的人，他救不了。
黑瞎子閉著眼回答，“好狠心啊，小六爺。”
王一六沒說話，靜靜看著大海。
沒等來回話的黑瞎子，悄悄睜開一隻眼，他有點好奇王一六在幹什麼，他也沒繼續向海傾斜。
兩人在圍欄邊安靜站了很久，身後是在狂歡的人們。
他們默契的不出聲，享受著片刻的寧靜。
很久之後，黑瞎子忍不住說了起來。
見黑瞎子終於開口，王一六也是鬆了一口氣，一直不說話憋死他了。
黑瞎子問，“小六爺，我習慣了這麼叫。”
“如果……我是說如果……”
“現在的生活是一場夢，你會選擇醒來嗎？”
“會。”王一六回答的十分乾脆。
這是黑瞎子意料之中的答案。
在他心中，小六爺就是無論對待痛苦遺憾後悔，都有直面他的勇氣。
他幾乎沒有見過小六爺逃避的樣子。
黑瞎子不死心的追問，“為什麼？”
王一六理所當然的說，“夢裡沒有肉，也沒辦法吃飽，餓肚子很難受。”
聽到這個回答，黑瞎子愣住了，“這麼簡單？”
王一六疑惑，“不然呢？”
黑瞎子笑起來，“也是，這才是小六爺，哈哈哈。”
王一六也傻笑起來。
兩個人笑了一段時間，才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