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桌旁的路明非果不其然的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保持著在選單上指指點點的動作,右鬢上的幾撮頭髮都被抓的有些亂了。
只見那個小男孩慵懶的坐在最中間的玻璃櫃上,一隻手抵在身側,而另一隻手則輕盈盈的拎著那柄都快要比他高了的巨闕,近兩尺長的劍寬之上每一寸皆滲透翻湧著寒光凜凜。
“那麼......你想談些什麼呢?”
稚嫩的臉龐之上是一個乖巧的笑容,雙腿靠在櫃側無序的晃盪著,眼眸微瑕,若沒有手中那把巨劍的話,簡直就是一副妥妥的鄰家乖孩子形象。
但對於此刻正站在他對面的何亦而言,其實只需望向他的瞳孔哪怕一瞬,得見那暗到深邃的輝光,便可以完全忽略掉外表的任何因素了。
那可不是什麼孩童無知的眼神,而像是沉寂了無數年的古井輕波。
毫不遮攔的展現著。
何亦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直接便無視掉了靠在他喉頸邊上的巨劍,伴著劍鋒邊上的寒光便走到了另一側不遠處的茶水桌前坐下,並持壺在桌前倒了兩杯,一杯放在自己桌前,一杯放在對面。
然後抬起右手,微側指向對面杯中的淺綠色茶水,視線與那個眼神相撞的一瞬,點頭示意。
對方見此,眉目之間似乎並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將巨闕向天上一扔,手上一抵便從那個玻璃櫃上下來了。
然後仍以那般人畜無害的笑容走到了何亦的對桌坐下。
也是於他坐定的那一瞬,被拋到天上的巨闕亦隨之轟然墜下了,劍鋒如入水面般刺穿中間的玻璃櫃,隨即整個劍身的三分之一便直接插進了玻璃櫃下的瓷柱之內。
小男孩望了一眼桌上的清茶,然後端起,於嘴邊輕茗了一口,眉目之中竟顯出了幾分陶醉。
“華夏西湖的龍井,嫩香中帶柔香,喝起來總會讓人覺著清新自然,就像是站在了‘蘇堤春曉’之中,站在了濃濃春意裡,只可惜......”
待到他緩緩放下茶杯,杯底接次碰著桌面,發出“啪嗒”的兩聲輕響之時,
被劍鋒穿透的玻璃櫃才像是剛反應過來,六面皆於此瞬間如同被重錘擊中的鏡面般破碎出無數裂紋,若山間洪水般隨著溝壑不斷吞噬縱橫。
直至到達每一個碎片極限為止,六面即刻崩潰,
無數晶瑩的微塵恍若光點般翩翩炸裂紛飛,落到巨闕閃爍的劍鋒邊上,好似月光浴火而燃,美麗且耀眼。
在何亦的視線之中,小男孩正處於這幅畫面的最中心的位置,就像是從無數鏡片倒影中的世界走出。
笑容之中滿是玩味,瞳孔之下自己的身影無比渺小。
“春意再濃也會有極限,四季的一切美好都是這樣的,或許到達某個時間,或許因為某種影響,終究皆會漸漸消散,甚至是......徹底消失。”
他慢慢的說著,就像是在講一個有關於很久很以前的故事,或許唯獨此刻,連他自己都未能發現,他眼眸之中藏匿不住的悲傷正在滿溢。
當此話說到尾聲之時,他緩緩將視線望向了另一邊似乎對此無所表現,眉目之間明暗自然的少年,然後好似玩笑般的問道:
“你說是吧,何亦?”
是啊,
就如同所有的四季一樣,它們都會再來,卻又都不再會是去年的四季了。
但顯然,他想讓何亦懂的,可不是這個。
而是那字裡行間所參差著的【極限】二字。
何亦至此也明白了,眼前的這個小男孩,對於自己,必然知道些什麼......
那就好談了。
這個答案不需要回答,因為答案顯然兩人皆自知。
倒不如來說些更有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