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了,我投降了。
我深知自己的每一次道歉,都會讓母親今後越發的肆無忌憚,這種委曲求全換來的短暫安穩,不過是飲鳩止渴。
然而我是真的快承受不住了。
我整個神經都已經緊繃到快衰弱,讓她贏吧。
我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哀求,終於讓母親停止了自虐。
她扳正我的肩膀,用發紅的雙眼跟浮腫的臉對著我,最後質問道,“今後不要跟這些人有任何聯絡,告訴媽媽,你能不能做到?”
“……”
此刻,我已然失去了所有力氣和手段。
我聽見自己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心灰意冷地應道,“……好。”
直到聽見我的承諾,母親神情這才緩了一點。
但她並沒有對我露出釋懷或者原諒的表情,她默默朝廚房走去,繼續去鼓弄她的東西,留我一個人跪在地上,揣著一肚子的愧疚與不甘。
我忽然覺得整間屋子暗得可怕,悶得我快透不過氣了。
“媽,我想在下面壩子裡走走,可以嗎?”我衝著廚房忙碌的身影,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道身影沒有任何回覆。
我起身,看著窗外的天空,不禁又回想著今早上看見的如此窒息的畫面。
窗內窗外,都是如此的令人心死。
我到底該如何才能擺脫這日復一日的壓抑環境?
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在那一刻,我也不想去理會母親到底讓不讓我出去了。
我握住門把手,開啟了大門,沉默著走了出去。
我朝樓下的馬路走去。
馬路之下,是一片藕田。
這片藕田,正是我父母主臥窗戶對過去看見的那片,每到夏季就會開出很多的荷花,非常漂亮。
我沿著馬路往下,一直走到田野邊緣。
藕田的邊緣角落裡,埋有一個巨大的圓形出水口,味道有些腥臭難聞。
朝裡面望去也是黑黢黢的,不知道通向哪裡。
我蹲在出水口旁,大腦放空地看著腳邊淺淺的水面。
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水裡有很多游來游去的蝌蚪。
我撿起旁邊的枯樹枝,漫不經心地戳著水裡的蝌蚪們,發洩著心中的鬱悶。
受到驚嚇的蝌蚪一鬨而散,向四下逃離。
他們越逃,我內心的怒火就燃得越旺。
我朝四周環顧,一眼發現一個喝了一半的飲料瓶。
我將裡面的水盡數倒出,在蝌蚪最多的地方,將整個空瓶平放著按進水裡。
因為壓強的緣故,幾乎是一瞬間。
十幾個蝌蚪一下子被吸進了瓶內。
我冷漠地將瓶子從水中提起來,朝岸邊走去,一邊走,一邊小心翼翼地將瓶內的水悉數倒出。
瓶底的空間本就狹窄。
隨著賴以生存的水源快速流失,十幾個蝌蚪在裡面翻湧得更加賣命,似乎在拼命尋找出路。
可它們不知道的是,這一切都是徒勞而已。
我蓋好瓶蓋,近乎是瘋狂地搖晃瓶身。
【刪除】
等我鬆開手時,絕大部分蝌蚪已然貼在了瓶內壁上,死透了。
我看著瓶內奄奄一息的剩餘活物,冰冷地旋開瓶口,將它們抖落出來。
如果它們有意識的話,我猜或許在這一瞬間,它們覺得自己得救了。
殊不知此刻,才是真正的死亡。
我看著地上蠕動的黑點,毫不留情地,一腳踩了上去,狠狠碾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