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的咽喉被長槍絞爛了一半。
那個騎兵從他身旁快速越過。
他用左手握住氣管已經暴露出來的脖子,緊緊捏住,不想讓鮮血流出來,另一隻手握住口袋裡的銀子。
眼淚流出來,從他的嘴型可以判斷出他在呼喚自己的母親。
人在父母那裡得到安全感和歸宿感,在面臨終極恐懼的時候,總希望自己的父母在身邊。
周青倒下去。
旁邊的劉野還沒有反應過來,腦殼被一把斧頭掀開,也倒了下去,腦漿就像豆花一樣灑了一地。
在死之前的那一瞬間,他又想起了小紅,想起兩人的溫柔細語,為有女人願意給自己生娃感到興奮。
一直抱怨魏軍為什麼還不來的李昌盛被戰馬掀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肋骨摔斷了幾根。
他還來不及感覺到疼,後面無數戰馬呼嘯而至,從他身上踩踏而過。
他感覺身體彷彿被無數把鐵錘快速、密切地捶打。
李海昌也死了。
他們身邊很多人在騎兵的衝擊下都死了。
就像被一把巨大的鐮刀橫切下去的草,都落在了秋日的荒田裡。
旌旗也一片片歪倒下去。
接下來,是一片又一片的箭雨從後面的軍陣衝擊過來,空中到處是密集的黑點、黑線。
有的射擊到自己人身上,有的射中魏軍騎兵的鐵甲上被彈開。
還有的射中了戰馬,戰馬吃疼,哀鳴地減慢了速度。
被射中多箭的戰馬倒在地上,撞飛了好幾個人。
到處都是無力的叫聲和慌亂的身影。
人就像脆弱的西紅柿被拍爛在荒野之中,形成一塊塊黏糊的醬。
又過了半個時辰,空中的箭矢已經少得可憐,很快就再也沒有箭矢。
清晨還迎風招展的旌旗,也橫七豎八倒下去。
在一望無際的田野上,到處都是逃命的人,遠遠看去,就像是黑色的墨水在金黃色的大地上慢慢鋪開了。
隨著黑色緩慢移動,裡面綻放出一朵又一朵的紅色小微點。
微點很快相互靠攏,形成紅色的斑駁,紅色的斑駁再相互靠攏。
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最後一張巨大的紅色地毯平鋪在這片剛收割完秋糧的土地上。
太康五年九月初一,餘城之戰,夏軍左路全線崩潰。
沒有人統計到底死了多少人。
後來來收拾戰場的人看到那堆積如山的人頭,經過秋雨的沖刷,已經腐爛、蒼白。
當天明遠接到前鋒的捷報,以及步兵的大捷,他志得意滿地說道:“我早就說了,魏無忌一介書生,他治國才能有一些,但論起打仗,他就不行了!”
明遠的一眾幕僚、文職官員,以及親衛紛紛表示:“夏軍如此不堪一擊,早就該打下來了,卻被某些人拖了兩個月!妨礙我們建立軍功!”
明遠當即下令主力往東十里紮營。
當天晚上,他與眾人開啟酒慶功。
他的幕僚張讓對他說道:“統領,我們現在已經進入敵人的地界,雖然今日勝利了,但不能掉以輕心,小酌即可,不宜大飲!”
明遠愣了一下,立刻放下酒罈,對眾人說道:“都聽到了吧,我們雖然打贏了,但也不能如此胡亂,把酒都收起來!等徹底滅掉夏國,我們在痛飲三天三夜!”
這些人都是在北疆多年征戰的老手,刀裡來火裡去的,自然不會像魏國皇子一樣驕奢。
而且聞淵素以軍紀嚴明著稱,他們紛紛放下酒罈,讓人把酒帶了下去。
“都早些歇息,這裡距離彭城不過兩百里,明日早上,劍指彭城!”明遠拍了拍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