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理所當然的。
退休前,奶奶在國營賓館工作,是餐廳的經理,二十年經理做下來,走南的、闖北的、寫字兒的、賣蟑螂藥的,什麼人都看了個遍,什麼話都會說,對付姑父的問題,自然是手拿把掐。那時候,老太太精神頭足得很,幾乎是一句一句地教,不但教說話,還教做事兒,還分場合分地點分情況地針對有可能出現的問題給出指導性意見,並且卓有成效。
很快,在奶奶的幫助下,姑父的人緣回來了,事業運也回來了,也能辦成事兒了。可畢竟,對那時候年輕的姑父來說,工作時的自己,只不過是一個“人設”,是表演出來的,並不真實。上班的時候,演得多了,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全得想、全得提前準備好,還得有臨場反應,於是真正想說的話就憋在心裡,回到家裡才能好好說一說,可老婆又不愛聽,於是找丈母孃說,就成了唯一的解決辦法。
回憶漸漸湧上心頭,越來越清晰的同時,資訊前後勾連,終於揉在了一起。這時候的王東昇才明白,為什麼那時候的姑父,和奶奶能那麼好,好得都快成了一個人似的,待到奶奶因急症離世,姑父的這些話沒了地方說,在單位裡能憋住,一出來就憋不住了,無非就是沒人傾訴而已。
和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人一樣,工作的時候一副面孔,工作之外又是一個模樣,姑父身上會產生變化的原因,根底就在這裡。
想明白了一切,王東昇心頭也就不再埋怨,通暢了許多。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更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了對比,心中也就有了答案,下了山之後的王東昇並沒有立即回家,而是直接開車前往公墓,找到陳維任的墳頭,把自己壓在胸口的那些話,那些本來準備吃飯時候說卻終究沒能來得及說的雞零狗碎的事兒一口氣吐了個乾淨,終於徹底舒暢了。
從墓碑前站起身的時候,因為久蹲,王東昇眼前冒了不少金星,但心頭卻無比的鬆快,因為他明白,這一招很有效,而自己也大機率不會走上姑父的老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