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夠愛……不夠愛……是我……不夠愛我的工作嗎?”
低著頭,握著咖啡杯,王東昇不停地喃喃自語,眼神迷茫,整張臉上都是疑惑的神情。
曾幾何時,他從來沒有承認過這一點,無論從高考到大學到擇業的所有分岔路,還是北漂時對待的每一份工作,他都從來沒有過懷疑,而一向是無比的堅定,乃至於等到回了順城,坎坎坷坷地接了父親的班,做了大了,深入到白事這一行業裡,儘管過程艱難,但他從來沒有過一絲絲的退縮,而只想著將一切完成,繼而完滿。
王東昇明白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從小到大,每每在做決定的關口上,都會遲疑很久,可一旦做出了決定,就絕對是那個一條路走到黑、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可如今,“不夠愛”這三個字結結實實地撞在臉上,卻讓他不得不開始懷疑自己的內心。
難道說,過去所發生的一切,都是自己欺騙了自己嗎?
回順城的確是他給自己設計好的退路,可這份退路,難道都是矇蔽了內心之後的選擇嗎?
看著王東昇這副萎靡不振的樣子,林頌靜不由得搖了搖頭。
“事情可能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不要懷疑自己啊。”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她開口說道:“一輩子那麼長,每個人都會有迷茫期的不是嗎?再說了,不夠愛這三個字聽起來嚇人,可實際上……”
王東昇抬起頭,剛想要仔細聽聽林頌靜的“高論”,可對方的話卻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
“不好意思,我先接個電話,稍等……”臉上投來一個歉意的表情,林頌靜接起電話,表情瞬間變得嚴肅:“你好……嗯……初稿已經收到了,我知道在郵箱裡,下次專業課之前我和你交流……嗯,就這樣……”
迅速結束通話電話,她的小臉又恢復了輕鬆的模樣:“抱歉,工作電話,有學生找我問論文的事……你,怎麼這副表情?”
接起剛才那通電話的時候,林頌靜的話語十分簡短,可王東昇完完整整地聽過之後,臉上卻不由得露出一副略顯怪異的表情來。
他眨眨眼,有些狐疑地問道:“你對待學生,都這麼冷漠的嗎?”
林頌靜撇撇嘴:“冷漠不至於吧?不過都是大學生了,總不應該一點心理承受能力都沒有。”
王東昇愣了一下:“可你是老師唉,教書育人、灌溉祖國花朵什麼的……對吧?”
話裡面的潛臺詞,王東昇沒有說出來,可坐在桌子對面的女人心裡卻清楚,無非是“和藹”、“細心”、“耐心”、“春風拂面”一類的形容詞,符合大家心中對老師的一貫印象。
或者說,是刻板印象,也並無不妥。
想明白了這一點,林頌靜只是輕輕一笑:“老師,其實也只是一份工作而已,總不能為了學生二十四小時待命,時時刻刻準備著服務吧?那樣的話,我就沒有生活、也不是我自己了。多少人上著三千塊的班,操著一萬塊的心,最後累出一身病的?對不對?”
“是……好像是這樣……”王東昇點了點頭,再次陷入沉思。
上個月的一趟白事裡,他接觸過這樣一個人,不過不是逝者,而是逝者的妻子。
那是一個滿頭白髮的女人,臉上的皺紋層層疊疊,乃至於堆出褶子來,可年齡實際上不大,並沒有到退休的年紀,但容貌、身體乃至於精神面貌,已經全然是一個老人了。那時候他還是在給父親打下手,據父親說,女人是一位高中老師,帶過七屆畢業班,當過十幾年班主任,整日為學生操勞,久而久之,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一想到這裡,再抬頭看去,聯想著如果林頌靜有朝一日也變成那副模樣的時候,王東昇渾身上下就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人類總是這樣,事不關己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