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父親明令禁止拋頭露面、不能做大了、沒活兒的日子,對王東昇來說,是難熬的。
這些天,他除了待在家裡吃飯睡覺,就是向著爺爺家裡跑,陪老爺子聊天的時候,倒也能疏解心中的積鬱與悶氣。
順城是個不大的城,很多話,尤其是閒話,傳得很快,爺爺很明顯是聽說過關於給老金辦白事兒的隻言片語,可每每見了王東昇的時候,卻隻字不提,一句多餘的話不說,爺倆兒反而是嚮往常一樣,沒有半分不同。
儘管如此,王東昇還是有些憋悶。去看望爺爺,根底上說,算是孝敬,既然是孝敬,自然就不該也不能讓老爺子知曉那些不開心的糟心事兒,所以王東昇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說,正對應了老爺子的閉口不談,爺孫之間反而其樂融融。
可是從老爺子家裡出來,回到自己家,家庭空間的低氣壓,就讓他有點難以喘息了。這種壓抑,其實並非來自父母,因為閉口、沉默、寡言的,其實只有父親一人,母親反而是經常主動找話題,想要緩和父子之間的冷場,卻往往像是拳頭打棉花,一下下都落在了空處。
正是母親的熱絡,撞上父親的冷臉,才讓王東昇難受。
過去,他在順城有說話的人,那就是陳維任,可如今陳維任不在了,雖說還有朋友,卻沒幾個能夠交心,非說有,倒是剩下一個林頌靜,可畢竟那是個女孩,有些話能說,可大部分話還是不能說,想來想去,終究還是礙著一張面子,難以開口。
大多數少年郎其實都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在他們漫長的生命中,往往第一次長大成人並非是生理上的,而是破開“臉”這道關。
要那張麵皮的時候,十有八九束手束腳,很多事兒都難以做成;等到不要那張臉的時候,整個人放開了、輕鬆了,反而有些事兒是能做成的了。
過去,王東昇也明白這個道理,給別人講的時候,深入淺出,很輕鬆就能說明白,可往往輪到自己的時候,就變得不清不楚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原因往往就在這裡。
話憋在心裡,沒處說、沒人說、沒法兒說,時間久了,就容易憋出病來,而對王東昇來說,雖然時間並沒有過去多久,但他自己的狀態卻一天天肉眼可見地沉降了下去,似乎又要出現剛剛回到順城那時候的那種一蹶不振狀態裡。
直到林頌靜發來資訊,邀請他一起出門喝喝茶、坐一坐。
訊息發來前,王東昇心裡能有一千種理由,能演一萬場戲,可等到資訊發來,整個人卻登時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去吧,至少出門一趟,勝過在家裡無聊地憋到喘不過氣。
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王東昇就出了門,他這次沒有開車,徒步向著茶樓走去,任由陽光灑在身上,心情卻沒有好轉多少。
太陽濃烈,陽光灑灑,卻照不進心底的陰霾。
茶樓不小,一共三層,每層都有幾百平大小,裝修很新,是順城此前沒有過的風格,但來到這裡,卻讓王東昇的心不由得更加一沉,因為這個地方,就開在順城劇院的隔壁。
幾天前,自己剛剛在這裡栽了跟頭,然後,幾乎社會性死亡。
萬幸的是,茶樓老闆好像並不認識自己,反而是十分和氣地引著自己上了三樓,來到了約定好的包間門口。
推開門,進房間,門還沒關上,王東昇的眼前就不由得一亮。
林頌靜坐在茶臺後面,盤著頭,一身旗袍,安靜地洗茶,嫻靜又優雅。
看到王東昇進門,她也沒有起身,只是輕輕一抬眼,道:“來啦?”
“來了。”王東昇點點頭,隨手抓過椅子坐下來,屁股還沒熱,裝著熱茶的茶盞就已經推了過來。
“最近小王師傅可真是大忙人喲。”帶著些許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