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大半個晚上的疲憊在他心裡尚未散去,另外的一種感覺就又攀附上來,不由分說地佔據了德斯蒙特的全部感官——疼痛從腳踝處向上延伸,對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發起了猛烈的進攻,像是不磨平他的每一寸肌膚,就決不罷休。
黑髮少年一瞬間嘴唇慘白,模糊的視線之中,他看見之前沾染上的血跡和汙穢周邊,都冒起了大小不一的血泡,面板之下,像是有什麼東西想要破體而出。
霎時間,鮑德溫宅子裡黑暗中的景象就在他盤旋著炸開,父母死前——他不知該不該用這個詞來形容,但他們確實已經超脫了人類的範疇——的模樣揮之不去。
德斯蒙特顫抖的指尖根本扶不住爬滿了黑色爬山虎的牆壁,他身形一晃,隨著沉悶的一聲,就直直倒在了地上。
他覺得全身上下的肌肉都被硬生生地、一絲一縷地撕裂開來,然後被丟進岩漿裡面滾了幾圈,從肉/體到靈魂都遭受了嚴重的折磨……
他沒有尖叫,就像宅子裡進行著儀式、卻突遭變故的信徒們一樣,他們都沒有尖叫的機會,只是不斷從喉嚨裡流出大量的、洶湧的鮮血、還有破碎的內臟。
德斯蒙特充血的紅色眼睛死死地盯著宅子最外層的牆皮,像是想要透過層層的阻礙,看見地下室裡融化成一團怪物的鮑德溫夫婦和那些邪惡的信徒們,又或者,是想看見這宅子最隱秘、最黑暗的內在。
他突然意識到,他“夢遊”到了這座宅子面前,不是因為對夜谷的不適應而產生的意外,自始至終,都是這座宅子在呼喚著他——在這最後的時刻,它也要把鮑德溫家的血脈、把鮑德溫夫婦的孩子拉過來陪葬。
生理上的非人疼痛已經超乎了極限,德斯蒙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的血管爆開的輕微動靜。
然而,這折磨之下,依舊有另外一種情緒,較之更勝一籌。
——強烈的恐懼深深紮根在德斯蒙特的心上。
每一分疼痛的增加,都帶來恐懼的成倍增長。
德斯蒙特不是一個害怕死亡的人——他是說,在一些孤獨的窩在房間裡的時刻,他也會閃過一些晦澀的念頭——可是他絕沒有想象過,會以這種慘不忍睹的姿態死去。
他恐懼著,自己會和那些客廳裡的怪物一樣,皮與肉都融化成一灘血腥粘稠的沼澤,但又留存著些許的個人意識……他們還活著嗎?還是說,他們已經徹底變成了另外的形態,喪失了一切人的特質?
他更恐懼著那座雕像代表著的、背後的存在,他們偉大又全能的神明,被稱為“時間與空間之主”“萬物之匙”的亞弗戈蒙……祂的確是一個強大詭秘、令人心生敬畏的神明,但似乎不是一個慈愛的神明。
德斯蒙特因此而恐慌,在他心裡,對於神明,他是極度虔誠的信徒;可是此時此刻,超越敬畏的恐懼卻一點點留下了深刻的印記。
他從來沒有比現在更加領略到神明的威能,也從來沒有如同現在一般恐懼過。
在這樣糾結複雜、幾乎要把心臟撐爆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