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木由瞧見水持轉怒,心中便記起那靈株之事,想必此獠已失了心性,專等著要飛黃騰達,做人上之人。他知道這廝不消多勸,縱你說得喉嚨冒煙,也勿能動他絲毫,只是他既要做此良善,總願再試一試,倘果真不得,再行計謀也不延誤。
於是少年對水持道:“你莫不是聽了他們說將立你作‘立帝貨’,故而喜不自勝?”
男人聽他說出“立帝貨”三字,便注了意,原只道他是個外來的潑皮,把些胡言亂語要誆錢財,但知那事,恐非凡俗。他這裡遂露出驚色,也不似先前語氣,稍稍緩了些神色道:“是又如何?”
木由言:“那立帝貨乃人天嬌子,雪國的賢主,無所不知,若人得此福德,必然百劫修煉,積累善行。汝今緣何作是念,以為能承隆運?莫非你已知過去之善,乃至今生之修為已備?若不能配享此尊,如何能欣喜如此?”
水持聞他語,若有所思,似久久未能定。男孩心中暗喜,若能就此度脫此人,又何必興偽變之計?他眼見有望,便待那人自行忖量。
孰料這廝思緒過後,竟扭頭對他講:“我聽聞眾生皆有佛性,足下見識非凡,豈會不知吧?卻說人人修行,結果未一,或因福德,或因造化。萬里之外,鯉魚因一越而成龍;千年之前,彭祖服粉散而多歲,皆造化之屬也。我今篤行上師之教,精誠如此,得蒙造化,又何需疑?雖未必有重劫修為,終因天聖垂憐,賜吾榮運,我當謝受,不可生惑。”
木由聽得這話,先前的欣喜頃刻全消,一時愣在原地。須臾,他那大善如惡的根性起來了,便暗發怨怒道:我把你這幻海的蒙魚,迷水的聾龜,這般點化於你,汝竟一頭撞牆,終不迴轉!罷罷罷,我便自行己道吧。
話及此,少年也不與他多話,雙目一挑,指向遠處言:“且看那是什麼?”
男人就要回首去瞧,他這裡原想使出檑來,又怕那物力大,害了無辜性命,便把手蓄了些勁道,只一擊,敲得水持眼冒金星,栽暈了過去。他將那廝暗暗藏於虛空,不叫他人察覺,自己則駕了雲頭,入那深林,想找個修為近千年的槐樹。話說這有法門之樹根器不比別的,歷經千秋便可化作人形,那時行住坐臥,與真尊無異。
孫木由自笑道:“鬼拍手,鬼拍手,而今便叫它以槐代人,叉著腰,哄哄那些淨土頑眾。”
言罷,他已尋見一棵,修持達八百五十餘年,人樣似有若無。那少年抓了風尾一聞,其味兒還算正經,可見度化它的是個真人,而非邪祟。
孫氏便起了些恭畏之心,如今行的是破法之計,必然損其道行,恐它不依,可是為了大計,必須如此了。他只謂這妙法原是正根,自己又是善念導之,定然不虧正法。
於是,他遍野亂走,找到條清澈見底的溪流,弓腰先洗了洗肉身,曰:
“以水盥掌,
當願眾生。
得清靜手,
受持佛法。
嗡主迦拉耶梭哈(三稱)。”
既已,又曲掌為瓢,舀了些湧泉,念動真言道:
“佛觀一缽水,
八萬四千蟲。
若不持此咒,
即食眾生肉。
嗡哇西索拉摩尼梭哈(三稱)。”
如此唸咒完畢,他將這點清流,繞樹澆了一週,便祭出泰檑直往上輕飄一揮,得一大枝,遂以掌為刀,徐徐鑽削,雕鏤為人形模樣,再細細刻畫一番,便與那水持之姿全無二致。他方從虛境裡尋到水持,剝下此人服飾,叫那木頭穿好,才往其口中吹入一股勃然之氣。
孫木由便學水持說話的聲音:“水持,水持!”
那木人得了生機,竟與常人一般,站立起來,又聽得呼喚,呆扭頭顱去看。只須臾,那物就學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