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越來越沒了顧忌。
她一邊憂愁,一邊下筆。
直到掌燈時分,含秋幾人才進來伺候。
“夫人又寫文章了?”
“閒來無事就練練筆。”
謝沅揉了揉有些酸澀的手:“父親當初名滿天下,我若才學不濟,豈不是墮了他的身後名?”
“您說的也是。”含秋接話,“咱們雲州謝氏素來出文人大儒,連皇室都要禮待三分,老爺生前更是官至二品左都御史,得先帝欽點端賢皇后孃家的嫡女下嫁,風光無限。
若非老爺夫人在回京的路上不慎墜崖……現在他應該能入閣了,您哪會在別人家受盡委屈?”
若謝父還在,以忠義伯府的門第,是萬萬高攀不上謝沅的。
“說什麼呢!”含琴瞪了含秋一眼。
後者看著眼神落寞的謝沅,反應過來說錯了話,忙福身告罪。
“沒事。”謝沅笑了笑,“我也時常在想,若是那年他們沒有回鄉祭祖,或是沒有急著趕路,遇上那場暴雨……該有多好。”
含琴為她添上熱茶:“夫人不必傷心,您只要過好自己的日子,與二公子相互扶持,老爺夫人在天有靈,就是欣慰極了的。”
“對對。”
含秋也道:“您才學雖然沒有展露人前,卻連二叔公都稱讚不已,誇您有先父之風,二公子更是十七久高中狀元,才名滿京,您二位這麼出色,老爺只有高興的。”
“……但願吧。”
謝沅眼神掃過桌上的文章,嘆氣更重了。
“夫君還沒回來麼?”
“回了。”含秋道,“天沒黑就回府了,不過二公子傷還沒好,世子在前院盯著她換藥,下頭人也不敢打擾。”
謝沅一頓,語氣淡了些:“我今日有點累,叫他在前院歇了吧。”
“是。”
含琴下去回話了。
顧令璟為人雖淡漠,在某方面卻相當聽話,若她不叫他回來,他就不會回來礙眼。
只是翌日一早,他一反常態地回了桃頤院。
彼時謝沅剛起,正在梳妝。
“夫君有事?”
“回來瞧瞧你。”顧令璟走來她身後,接過含秋手中的梳子為她梳髮,“以前我若惹了你生氣,你就不會叫我回來。”
“原來你知道啊。”謝沅眉梢微挑,“那怎麼這回例外,回來看我一眼?”
“天大地大,夫人最大。”
顧令璟動作輕緩,手法特別,竟比含秋梳髮都要舒服三分,謝沅就沒再計較他話中的錯漏。
片刻後,她看著銅鏡中有模有樣的髮髻,有些驚訝:“夫君竟有這麼好的手藝,莫不是給哪家姑娘梳過發,練得嫻熟了?”
顧令璟手下微頓,隨即淡聲開口:“以前在書上見過,心下好奇,就在令瀟頭上試了試。”
謝沅輕輕點頭,攬鏡自照。
“夫君與小弟似乎有些親近太過了。”
顧令璟語氣平常:“那日他暈倒,京郊的案子卻沒有結束,反而生出不少波折,全靠我為他掃尾擔責,我怎能看著他只養傷不幹活?”
“大理寺少卿也這樣閒麼?”
“若非有你,我不會對他手下留情。”
“那就請夫君秉公辦理吧。”
顧令璟驀然一頓,低頭仔細看她,像是要確認這話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