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爺這樣說,謝沅也沒再反駁什麼。
只是她心裡對宣文帝的警惕依舊沒消。
薛老爺做太傅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彼時少年的宣文帝單純甚至愚蠢她都信,但一個坐上龍椅、並持續坐穩了二十多年而四海內外沒什麼大波折的皇帝——即使有,也如潁川王平亂一般很快平定了。
所以要她相信宣文帝半點心機與本事都沒有,她實在做不到。
而就在他們談完的翌日,刑部主動找上門一個證人。
——是謝母曾經的貼身丫鬟,叫墨書。
她的出現,直接將麗妃推去了風口浪尖,直指麗妃才是當年想要殺了公主的人,而謝母因與先皇后的姐妹情分,這才救下公主,悄悄帶了回去。
她的證詞直接引起朝堂軒然大波,但從動機來看,麗妃因為嫉妒與爭位對公主暗下殺手,顯然比謝母因為嫉妒換走公主要有說服力得多。
畢竟當初先皇后生下的是雙胎,誰知道麗妃當初想弄死的是公主,還是太子呢?
因為此事,四皇子黨在前朝被太子黨步步壓制,連中立派都有站在太子黨這邊的架勢。
聽到訊息後,謝沅第一時間去了刑部。
墨書是證人,不是犯人,因此她很容易就見到了墨書。
後者瞧著年過四十,頗顯老態,但眉眼間的銳利與精氣神卻十分引人注意,舉手投足也極有儀態。
看到謝沅,她莞爾一笑,緩步上前屈膝:“奴婢見過大姑娘。”
現在外頭人都稱謝沅公主,她一句姑娘,叫謝沅想起了謝母還在世時,她腦中那為數不多的歡快時光。
她扶住墨書,仔細瞧了瞧她的臉:“能見到母親曾經身邊的人,好像又見過她一回一樣。”
墨書驀然紅了眼眶:“夫人最念著的就是姑娘,您如今長成這般出色模樣,還不忘養恩,夫人泉下有知,該是安慰極了的。”
“在我心裡,母親永遠是母親。”
墨書擦了擦眼淚,含笑說好。
敘舊過後,兩人這才坐下,說起當年之事。
“夫人當年有孕在身,但依舊放不下即將臨產的先皇后,便去行宮看了看她,誰知正遇到皇上遇刺,先皇后為救皇上,驚了胎立即發動,麗妃便趁機出手,彼時因為出了刺客,行宮本就亂成一團,夫人大著肚子,拼盡全力才悄悄從後山離開,帶您回了謝府。
但夫人也因為受驚與勞累過度早產,才七個月大的胎兒……”
墨書背過身去擦了擦眼淚:“七個月早產本就艱險,夫人又受驚受累,還要想盡法子避開麗妃的追查,那孩子……一生下來就嚥了氣,夫人便直接將您充作了大姑娘,所幸老爺善心,也幫著夫人遮掩,更對您視如己出。”
謝沅雙手猛地攥緊。
她垂下的眸間已經滿是水光,卻不能哭。
她沒有資格與立場哭。
墨書握住她的手:“我說這些,並不是要您愧疚還是怎樣,只是覺得您有知道當初真相的權利……也有為老爺夫人報仇的權利。”
“實不相瞞,打從二十年前夫人將我們遣散,命我們不得回京後,我便隱姓埋名,相夫教子,過起了最平常的日子,我也以為我已經忘記了曾經,也忘記了那些苦難與痛苦,即使知道夫人……意外落崖逝去,我不敢、也沒有回來,可當前些時候,外頭傳起謝昭是真公主時……我實在無法視而不見。”
她憐惜地看著謝沅:“您命途多舛,後來更遇人不淑,被欺凌至此,若連身份都要被奪,眼睜睜看著屬於自己的一切被仇人冒認搶走……若夫人知道自己百般疼愛的孩子落得如此境地,不知會有多心疼。”
“若我面對這種境況依舊坐視不理,百年之後,我還有何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