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日便?去種樹,今日來都來了,不知她最近種的是什麼花,好美,我要向她討一株,栽在虛藍後園。”神?女抽抽鼻子,“你還沒說你答不答應。”
扶楚低低地道:“我自然……”
神?女沒有聽?完他的話,高興地打斷道:“那你快幫我取名罷,就在這片花園中取!”
兩人仰面在園中躺到夕陽西下,扶楚為?她想了幾十個?名字,神?女統統不滿意。
“總覺得差了些什麼。”
“算了,以?後總能想到的。”
“是誰踩了我的蘭?神?女,你——”
“不好,小月回來了,快走快走!”
神?女一把抓住扶楚的手,不忘了將手邊一株蘭花順走,她仰面吹了一聲口哨,白鶴從雲霄中俯衝而下。
“小月,明日我一定帶著寶貝上門賠罪!”
“啊……原來它叫蘭。”
“可惜這一株沒有開花,我帶回去精心養著,等開了第一朵花,我就送給你。到時候,你一定能為?我想出一個?世間最美、最美的名字。”
這好似是他最珍貴的回憶,閃爍如琉璃,也如琉璃一般易碎。
他沒有等到那株蘭開花。
時間在神?界雋永得天荒地老,他們總以?為?未來還有很長很長的日子,以?為?一切都可以?這樣平靜。
直到一日,天柱傾塌,洪水降臨。
為?阻攔洪水,扶楚去不周山尋找傳聞中始神?留下的息壤,歸來途中才知神?女已在凌摧臺上獻祭了自己。
眾神?皆要度天劫,應劫之後,神?便?會?升入高天之上。
神?隱之後,新?神?才會?誕生,創世時天生地養的神?祇,如今只剩下了梵天中的八位。
神?女本以?為?這是自己的天劫。
她幾乎耗盡所有神?力,將落下的雨變成了天上的雲,遺失了原身那滴有情之淚,它落入人間,化為?了暴雨結束後第一個?晴天的晨露。
扶楚也以?為?這是她的天劫。
縱有一日還能在高天之上相見,可他不敢相信她會?在這樣年少的時候離去。於是他不顧在不周山中留下的一身傷,闖入凌摧臺,想要在離別前再見她一面。
他如願了。
神?女站在凌摧臺前,遠天是千層雲彩結成的眼睛,那隻眼睛最後看了他們一眼,緩緩閉上。
流雲飛舞,終歸平靜。
扶楚一步一步地走過去。
雖說神?有永生之能,但他傷勢太重、未曾修養,恢復已變得十分緩慢。膝蓋處的傷口每走一步都會?滲出血來,臉頰也擦破了,從前她最見不得他受傷,每次都要大?呼小叫,他心知她的愛惜,偶爾還會?刻意留些傷痕到她面前討憐。
如今是他受傷最重的一次,不知她會?先生氣、還是先心疼?
扶楚顧不得再偽裝,越走越快,面上也露出不自覺的笑容來——他就知道,她是始神?的女兒,始神?怎忍心讓她這樣年輕便?遭天劫?就算耗盡全身神?力,他們天長地久地修煉,總是能養回來的。
心中滿是劫後餘生的喜悅,以?至於他忽略了對方空茫一片的眼神?。
要先說什麼?
就算父親在側,總能容他僭越,緊緊地抱住她罷?
他這樣想著,感?覺有溫涼的液體潤溼了臉頰。
原來這便?是人間的“眼淚”。
神?是不會?流淚的,從前神?女見此好奇,掐了他的臉許久,他都沒有流出淚來。
扶楚淚流滿面地抬起頭來,恰好看見神?女伸出手,將他落下的第一滴淚接在了掌心。
“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