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那般,淋著暴雨走在灰濛濛的大路上。
遠方城門口,一個小小的圓點子站在油黃大傘下,像一隻開傘的蘑菇。
小蘑菇穿著深筒牛皮靴,雙手抱著傘柄。
那傘太大了,鋪天蓋地的雨水壓下傘面,他有點撐不住。
旁邊的老黃便給他扶著傘頂。
謝遇加快腳步,朝那一老一小走去:“雨大,怎麼出來了?”
老黃笑道:“就是雨大了,小公子才要來接家主。”
傘下的小蘑菇細聲細氣道:“謝遇不打傘,兮兮的。”
謝遇:“溼。”
小樊璃:“溼。”
“溼溼的。”
“兮兮的。”
謝遇彎下腰,屈指碰了碰小崽子的臉頰:“我身上溼了,讓老黃抱你。”
“樊璃自己走的哩。”
“我說,讓老黃抱你回家。”
小崽子發現對方沒理解自己的意思,重複道:“樊璃自己走的哩!”
謝遇笑道:“知道了,你要自己走回家。”
樊璃:“嗯。”
小崽子扛著一柄大傘轉身,謝遇就看到他身後垂著一隻毛筆晃來晃去。
毛筆用細線拴在腰上,謝遇問僕人老黃:“這是做什麼?”
老黃好笑道:“說是缺一條尾巴,找了半天,阿平就給他栓了支筆。”
小崽子聽到兩人談他,便在傘下應道:“樊璃今天是貓哩。”
謝遇忍不住笑起來:“誰告訴你的?”
樊璃:“阿平。”
謝遇板起臉,向老黃說道:“看好他,別讓阿平帶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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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黃覺得好玩,說道:“小孩子間玩鬧麼。貓是狸奴,阿平聽到狸字,便想起樊璃了,說他是貓。”
謝遇搖了搖頭:“阿平鬼點子多,你多注意,別再讓他把人烤了。”
老黃聽他說到“烤”,便想起小樊璃才到陳留那會兒的事。
那時這小童被阿平哄騙著綁到木架上去,裹上厚厚的泥巴說是要玩過家家,結果差點把人烤了。
好在謝遇多留了個心眼,及時跑去把人救了下來。
老黃看著這年輕的家主。
別人的十八歲都在鬥雞走狗,這小家主卻早早的撐起門戶。
操心完朝廷的明槍暗箭和訓練場上計程車兵,又要操心家裡的兩個小崽子。
老黃暗暗感慨,回道:“是。”
這時,大傘下的人說道:“謝遇怎麼站在外面,下雨哩,進來。”
謝遇看地上的積水高了,便彎下腰,把踏水而行的小崽子抱起來遞給老黃。
還沒等送過去,心口上的衣領就被揪住。
那小小的手抓著他,整個身板往他懷裡貼來。
於是一團暖呼呼的溫度,就這麼隔著被冷雨溼透的衣衫鑽進了少年心口。
冷暖交替間,謝遇愣了一下。
他長這麼大,這還是第一次遇到往“落湯雞”懷裡撲的人。
那點溫融的暖意貼著心口,襯得他四肢的溫度突然間便低了下去,他才發現自己是怕冷的。
謝遇輕微打了個顫。
旁邊的老黃說道:“小公子乖,家主渾身都是水,今天不能抱你了。”
小童舉著傘:“樊璃遮他。”
老黃看樊璃衣裳沒一會兒就過了水,心口上溼了一片,擔心他著涼。
謝遇收緊手沒放。
他幾乎是有些自私的把那團暖乎乎的溫度摁在心口,看著雨幕中的空蕩大街。
“無妨,著涼了我給樊璃賠罪。”
:()半夜,閻王來哄小瞎子睡覺